第101頁
“不管這圖在哪裡,我只要保證這張圖不會落到燕王之流手中,就算對他們有交代了,別的事我不管。”霍錚冷下眼眸。
除了這些,他還要護她性命無虞。
俞眉遠身上的秘密本來就多,如今更是越少人知道這些事越好。
“聽說你那小姑娘也在找月鬼,你不叫上她一起?”左尚棠眼珠一轉,不懷好意道。
霍錚不善地瞪他一眼,他笑著閉了嘴。
查探月鬼一事,他一直都瞞著俞眉遠,沒讓她發現一絲痕跡,怕的就是她以身犯險。
事到如今,他更加不能讓她摻和進來。
太危險了。
“五天。五天之後抓人。等我信號。”霍錚將話題引開,不再討論其他事。
夜深,月沉。
長夜將去。
……
翌日,蕙夫人陪著俞宗翰親自去西園接杜老太太回府。
杜老太太這次倒是沒再動怒,只在俞宗翰面前抹著眼淚,一遍遍提及過去。
俞宗翰聽得心裡不是滋味,乖乖認錯,暫時不提俞宗耀買官之事,只想著先把人接回府,等過些日子再想法子解決。
見母子和好,俞宗耀命人在西園裡擺了席算作和解酒,強按著俞宗翰與蕙夫人在這裡用過午飯才放他們回去。
因而到了午後,杜老太太才回了府。
一回府,她還歇不到半個時辰,便命俞眉初將家裡的管事婆子全部叫到慶安堂。她又找了幾個自己的心腹老媽媽暗中囑咐之後,讓她們領著這些人在天黑之後到各個屋裡去。
連夜抄園。
第85章 惶惶
一場抄園浩浩蕩蕩,從戌時開始查起,直至亥時末方漸漸歇去。
對外杜老太太只說屋裡丟了要緊的東西,不知道被哪個人偷了去,因而才有了這場抄查。從主子姑娘屋裡開始,到丫頭婆子房間,這場聲勢浩大的抄園連粗使的僕婦都沒放過。杜老太太將人分成了三批,往三個方向同時進行抄查,將園裡的人都鬧了個措手不及。
再聯想到昨夜的那場大火,園裡眾人不由人心惶惶、猜測頗多。
近日這園裡可真不太平。
然而抄查了半天,將各屋都翻了個底朝天,仍舊沒查出杜老太太那件要緊的寶貝來,倒是查到了些雞零狗碎的髒物與私相授受的玩竟兒,便都趁著這趟抄查全都綁了去。
暖意閣里也被翻個透,俞眉遠與俞眉初的屋子都不能避免。俞眉初如今管著家事,此時正陪著得勢的婆子領人上別的院子抄查,並不在暖意閣里,也來不及遣人回來報信,因而她那邊的幾個丫頭被這陣仗嚇得慌了神,傳了幾聲哭聲與喝罵來。
俞眉遠這裡有她親自坐鎮,丫頭們倒還心定。只是領頭那婆子有老太太撐腰,便張狂得不可一世,不把幾個年輕的姑娘放在眼裡,進屋後如兵匪一般,倒把幾個丫頭氣得不行。
她們先搜了丫頭們的房間,並沒尋到什麼,最後方來查俞眉遠的屋子。
俞眉遠端坐榻上,命人將箱籠抬到明堂正中,任她們搜去。
這婆子也不客氣,開了箱子便將她的衣物一件件翻出細看。俞眉遠冷眼旁觀著,發現她並不查點金銀之物,反倒仔細查看起衣裙的裙裾與鞋子。查看了這些後,她又讓所有人挨個兒上前,竟是連諸人身上穿的裙鞋都不放過。
俞眉遠心裡便有數了,這抄園果是衝著昨日夜裡那場大火來的,杜老太太心裡有鬼。
屋裡都是未出閣的女子,被人掀了裙子這般查看,不免又羞又惱,個個都含怨看著她們。
查完一遍,這起人並沒收穫,那領頭婆子又一聲令下,命人進次間與裡屋細搜。
“你們有完沒完?還真把我們姑娘當賊了?”青嬈實在忍不住,出口喝道。
“青嬈,讓她們搜!”俞眉遠揚手,不以為意。
“四姑娘,得罪了。”那婆子強硬道,揮手讓人進了裡間。
她目光跟著又在屋裡一尋,落到榻下俞眉遠的鞋上。除了俞眉遠,這屋裡所有的人她們都搜過了。她便走到榻前俯身,竟要一言不發直接掀俞眉遠的裙。
俞眉遠只從榻上站起,一腳踩上那婆子的手背。那婆子痛呼一聲,手被她踩壓在上,竟然動彈不得,疼得臉都變了色。
“媽媽這是要服侍我穿鞋?”俞眉遠只作不知,滿臉冷笑。
“快,快鬆開。”那婆子疼得聲音發顫,愣是沒辦法從她腳下將手拔出。
四周的人都聽過四霸王的威名,均面面相覷,無人敢上前幫手,倒是俞眉遠屋裡的丫頭覺得解氣,偷偷笑起。
“那就多謝你老人家了。”俞眉遠又一屁股坐下,把腳一翹,半趿著繡鞋伸到那婆子臉前。
“你……你……”那婆子捧著手從地上站起,又疼又氣,“老太太命我們搜查賊贓,姑娘不願配合就罷了,怎反倒折辱起我們來?我定要回稟了老太太,讓她給我們做主。”
俞眉遠一蹬腳,繡鞋飛出老遠。
“去,過去拿了仔細看!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從裡頭翻出什麼金銀財寶來!狗仗人勢的東西!”她冷笑著罵道,半分情面也不留,“我已讓你搜了屋子,丫頭們也挨個搜過身,你倒得寸進尺,隨隨便便就來搜我的身?給你們幾分臉面,真拿自己當主子了?你們倒是去老太太跟前告我,叫她來把我拘了。我倒想知道,到底自己犯了什麼事,能讓一個奴才來掀我的裙!”
她語罷霍地站起,那婆子被她震得矮了半截,退了兩步。後頭早有人撿了鞋子翻了翻就遞上前來打圓場:“這鞋乾乾淨淨,姑娘莫氣。林媽媽心急,不是故意怠慢姑娘的。”
那人說著要上來替她穿鞋,霍錚已快一步上前,從那人手裡拿回了鞋。
俞眉遠只穿著薄襪站在地上,他見了便拉她坐回榻上,單膝落地握住了她的腳掌。她的腳生得小巧,只有他巴掌大,隔著薄襪他能捏出她腳兩側的弧線,莫名便叫人發燙。
替她細細穿好了鞋,他又整整她的裙裾,方才站回旁邊,從頭到尾都未置一語。
那婆子被踩了手,又挨了俞眉遠一頓削,心裡恨及,可底下的人到底在這裡搜不出所以然來,最後只能作罷,悻悻然地摔簾而去。
一場鬧劇方才作罷。
這夜,杜老太太到底沒在園子裡尋到她想要的東西。
……
吵吵嚷嚷的一夜過去,園裡無人好眠。因為這趟抄園,許多人被攆出了園子,各院裡都是愁雲慘澹的模樣。東園裡的人都夾緊了尾巴做人,各院的主子與丫環都安份的縮在屋裡,輕易不外出。
如此平靜了三天,園裡再無異常,眾人方漸漸開始走動。
這三天俞眉遠都沒出暖意閣的院子,專心一致地練武。
她如今夜裡睡眠的時間都少,要麼練鞭法,要麼修習《歸海經》,到了早上精神卻還是不錯。《歸海經》有些奇效,每夜只要她沉下心思專心運氣打座,似乎白天裡那些暴戾之氣便會慢慢消散。她並不清楚原因,只覺得每每運功一遍,便心神寧靜,格外舒服。
隱隱約約間,她覺得《歸海經》從第二重到第三重瓶頸有了鬆動的跡象,可待她要衝第三重時,卻仿佛又缺了些什麼,她不得而知。
到了第三日傍晚,她才踏出院子,只帶了曇歡一個人。
霍錚手裡拎了個食盒跟在她身後走著。
兩人走得不快,也沒交談,俞眉遠一路都不知在想什麼,路上遇到了丫頭朝她問好,她也沒理會。
直到目的地時,她才笑起。
長齋堂,二姨娘如今的住處。
沒有俞宗翰的命令,二姨娘還處于禁足狀態,無法踏出院子,長齋堂前那方寸之地便是她日常活動之處。俞眉遠從霍錚手裡接過食盒,令他在門外站著,她獨自進了長齋堂的院子裡。
何氏正坐在院子裡fèng衣裳。
傍晚日頭西沉,光線微暗,她費力地看著手裡的繡針,專注fèng衣,並沒發現俞眉遠的到來。院裡沒人,服侍她的丫頭也不知去了哪裡,只留她一個人在此。
俞眉遠邊走邊看她。何氏瘦了許多,身上穿了半舊的竹葉青薄襖配薑黃裙,一改往日鮮亮的打扮,長發也只隨意綰著,素白了一張臉,凝神的樣子倒顯出從前沒有的溫柔來。
“二姨娘。”她喚道。
何氏神情一震,轉頭見到她既驚又喜,卻還夾著絲怒。
“你總算來了!”她站起,膝上的衣裳落到地上。
俞眉遠上前放下食盒,俯身拾起那件衣裳。月白色的中衣,男人的款式,上面的針腳細密,何氏fèng得很用心。
“給父親的?”她將衣裳遞到何氏面前,見她眼中幾許嘲意,便又改口,“做給章華的吧。”
何氏收回衣裳,眉梢一挑,又現出從前的張牙舞爪來。
“這與你不相干。你之前說的,如今可還算數?”何氏好不容易才把她等來,如今是半刻也不用浪費。
俞眉遠卻打開食盒,從裡邊端了幾碟小菜與碗筷出來,放在旁邊小几上,她又四下一望,自顧自搬來張小凳,坐到了何氏對面。
“姨娘坐。長齋堂里不能開犖,苦了你了。今天我給你備了菜,咱們叫菩薩也聞聞肉味。”她說著夾了一筷子肉到她碗中。
還真別說,何氏聞見肉香,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你別和我磨嘰,快說!”她坐下,只是催俞眉遠。
“邊吃邊說,姨娘請。”俞眉遠笑咪咪地往自己嘴裡塞了口肉,“孫盈生得不錯吧?”
何氏正盯著那肉,聽見“孫盈”之名便咬牙切齒道:“那可惡的小賤人,勾引得我兒成日耽於玩樂,不務正業,我怎麼勸、怎麼阻止都沒用,倒惹得他與我越來越生分。你說,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讓她離開章華。”
“孫盈那人,手段倒是不錯。我聽說……她娘死得早,她爹屋裡有個妾室青樓出身,為了日後能將孫盈送於達官顯貴,她爹便讓那妾室調/教她。這個女人哪,五毒俱全,外頭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她通通都會,偏又生了張無辜的小臉,叫人看不出皮囊下的毒來,姨娘可要當心。”
俞眉遠一席話徐徐道來,說得何氏大驚。
天下竟有這樣的父親?讓女兒學這些yín/術邪/道就為了攀富貴?
“那……如今章華已被她迷得昏了腦袋,可怎麼辦才好?”不知不覺間,何氏已開始向她求主意。
“姨娘,你該擔心的不止這個。蕙夫人明知孫盈的情況,卻仍將她帶入府里,安得什麼心,你也該仔細想想。”俞眉遠垂目,又往她碗裡夾了筷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