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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17年沒有回來,你怪他嗎?”
“每個人一生中的不同階段都有不同的人陪伴著,你爸爸長大了自然應該成家立業,我沒有怪過他。”老人蒼老的臉上有一絲苦澀。
“爺爺,我父親母親已經無罪釋放了。我父親說很快就能來接我回去。”喬將晚低聲說道。
“孩子,爺爺沒有幾年可以活了,能在這將死之年看到你已經很滿足了,你很像你爸爸年輕的時候,看到你就像看到他了,我也感覺自己好像年輕了。但是你不屬於這裡,你屬於大城市,這裡只是你人生的一個站,駛過了就過了。”老人灰色的眼裡流出渾濁的眼淚。
喬將晚心裡針扎似的疼痛,自己來這裡只有短短半個月,但是眼前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老人給自己的親情超過了以往父母給予的總和,老人的親情體現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上,不言不語之中卻儘是關愛。喬將晚緊緊握住老人的手,心裡有千言萬語但是都說不出來,只是默默地流著淚……
爺孫倆在黃角樹下一直坐到月亮掛上天際,直到男孩帶著銀光閃閃出現在他們面前,喬將晚牽著男孩,扶著老人,後面跟著小狗,慢慢向家裡走去:“我們回家了……”
晚上喬將晚自告奮勇地說要做飯,於是老人給他找來一條圍裙。男孩小心翼翼地給他系上帶子,蹦蹦跳跳地和他去做晚飯。
老人坐在灶膛前遞著柴火,男孩仔細地看著著喬將晚將肉切成丁,土豆切成片,再將辣椒和茄子切成塊。
“將晚哥哥,你要做什麼菜?”男孩好奇地問道。
“這是北方的特色菜,做給你們嘗嘗。”喬將晚蹭蹭手,捏捏他的鼻子。
“爺爺,給你捏捏背吧。:男孩又蹦到老人身後,笑嘻嘻地說。“小精靈哪裡學的?”老人笑著問道。
“看多了就會了,我看到很多年輕人都給老人捏背呢?”說著開始給老人輕輕捏著他瘦骨嶙峋的肩膀。
“爺爺,以後我就住在你這裡了,你做飯,我就給你捶背吧。”男孩自顧自地說道,“我們一起等將晚哥哥回來。”
正在切菜的喬將晚聞言一怔,轉頭看著眼含淚光的男孩,不知所言。
晚飯吃得很安靜,三個人都默而不言,只有小狗在桌下汪汪地叫著。
“這叫地三鮮,這個叫鍋包肉,我只會做這兩個簡單的菜。”喬將晚介紹著。說著給老人夾了一塊肉段,“爺爺你嘗嘗。”
“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孩子手藝不錯。”老人嘗後評價著。
“將晚哥哥我也要。”男孩賴皮兮兮地將碗伸到喬將晚面前。
喬將晚給男孩夾了一大塊土豆,看著男孩小心翼翼地細細吃著。
喬將晚看著低頭吃飯的老人和男孩,心裡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奈……
天上掛著圓月亮,向人間傾灑著光亮。
喬將晚幫老人把藤椅挪到院壩里,然後在地上鋪了一張糙席,自己和男孩就躺在上面,小狗也趴在一旁打著盹兒。男孩手指一動就有螢火蟲輕輕飛來,環繞在他們的上空,星星點點,美麗異常。
“爺爺,給我們講個故事吧。”男孩興致勃勃地說道。
“小精靈你想聽什麼?”老人的聲音從藤椅上傳來。
“嗯,就講鬼故事吧,我聽好多老人給自己的孫子講過呢。那時我就躺在黃角樹上,仔細聽著。”
“那我就給你們講一個吧……從前有個狠心的婦人,他的丈夫外出掙錢,就剩她和自己瞎眼的婆婆住在一起。她的丈夫寄回來錢叫她買粉條做給母親吃,這個狠心的女人非常恨她的婆婆,於是就從地里挖來蚯蚓,燉好了送到瞎眼老婦人房裡,老婦人看不見就吃了,結果當晚就死去了。後來一天晚上電閃雷鳴,這個婦人前去關門,就在這時候一道閃電劈下來,正好擊中她,將她給劈死了。”老人慢慢悠悠地說道。
“爺爺,這個不是鬼故事。只是因果報應吧。”喬將晚聽完後若有所思。
“將晚哥哥,你講一個。”男孩將身子緊緊貼著喬將晚,拉著他的手,喬將晚反手握住,將手放到心口。
“我還真不知道,爺爺,你再講一個?”喬將晚轉向老人尋求幫助。
“那我講畫皮?”老人說。
“不要,好舊了。”男孩癟癟著嘴。
“那講狐仙……”
“不要”
……
回到屋裡,男孩躺在床上抱著收音機聽歌,男孩也輕輕哼起來。喬將晚挨著男孩躺下,聽著男孩唱著歌。
“將晚哥哥。”男孩轉頭看著喬將晚,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陰影。
“早早。”喬將晚伸手將男孩抱進懷裡,男孩像一隻小貓一樣溫順的將頭擱在喬將晚手臂上,手裡還把玩著收音機。
“將晚哥哥,今天你唱的歌我聽見了,真好聽。”
“你就是裡面的那隻螢火蟲。”喬將晚說著側頭在男孩額頭上留下一吻。
“將晚哥哥。”男孩臉紅紅的,輕輕地蹭著喬將晚的胸膛,伸出細細的手臂抱住喬將晚的脖子。
“我喜歡你,我喜歡將晚哥哥。”男孩垂下眼,低聲說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喬將晚再次收緊手臂,將頭貼在男孩額頭,心裡酸苦無比。
“將晚哥哥,你必須要走嗎?你不是說喜歡這裡,喜歡我和爺爺嗎?”男孩抬起小臉望著喬將晚,眼角掛著淚珠。
“早早對不起。”喬將晚將男孩眼角的眼淚擦去。
“將晚哥哥,那個大城市對你很重要,所以你要離開是嗎?”
“早早,那裡有我的父母,我的親人,我的老師同學,我的一切。”喬將晚低聲回答著。
“爺爺說的對,白月村就是你生命中的一個站,你馬上就要經過了,然後就不會再回來了。”眼淚順著男孩的臉頰滑落,一雙藍色的眼睛被淚水所迷濛著。
“早早,對不起。”喬將晚低著頭,心裡宛如針扎般的難受,但是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將晚哥哥,你走的時候可以把收音機送給我嗎?這樣我還可以聽見歌聲。”男孩拼命地擦乾淨自己的眼淚,低聲問道。
“當然可以。”喬將晚回答,憐愛地摸著男孩柔軟的頭髮。
“那好,將晚哥哥,快睡覺吧。”男孩說完迅速地轉過身子,側身躺下,不再言語。
喬將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男孩安靜地蜷縮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喬將晚難受非常,他起身穿上衣服,看了看閉眼睡覺的男孩,推開木門走出去。
月亮斂去光華,大地間一片昏暗,喬將晚拿起桌上還剩下一大半的白酒坐到院壩旁,開始一口一口的喝。男孩淚光點點的模樣印在自己眼裡,刻在自己心裡。白酒的入口,辛辣的味道從嘴裡一直燒到到喉嚨再是胃裡,嗆得喬將晚乾嘔不斷,捂著胸口開始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