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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舊識
【畫卷藏, 觀棋語】
這是……
駱沉逸驚駭地發現余巍渾身縈繞的雷電紫光突然間都消失不見了,面容灰敗, 臉上開始浮現出鱗片, 而空氣之中也瀰漫開來一股海腥味兒。
“他……”駱沉逸有些遲疑, 他有一個猜測, 但是這個猜測未免也太過駭人。
謝木佑收了鐵鑄劍, 眉宇之間依舊殺氣騰騰, 看向余巍的目光帶著太過明顯的恨意。
哪怕是和駱沉逸說話, 語氣里也是刮骨的冰冷:“沒見過臭魚爛蝦?死了不就是這個味道?”
駱成虛拍案而起:“他分明已經喊了認輸你為何還要取他性命?”
但是大殿靜悄悄的, 並沒有人附和他的話。實在是眼前的這一幕已經超出他們的認知……
先是白無常再是龍, 而謝木佑卻手起刀落輕而易舉地取了他性命。龍, 哪怕是角龍,那也是一方河主, 就這樣死在了他們面前……
“呵,余巍冤孽纏身,入了劫境, 熬過雷劫則化應龍,不出便是身死道消。他死於自己的惡念之下,與我何干?”
“你敢說不是操控的?!”電光火石之間,駱成虛突然想到了最開始時, 他們展現自己技能時自己被謝木佑干預下竟起了心魔, 心下一凜。
“操控?”謝木佑重複了一遍, 冷笑道, “你不會自欺欺人地以為那是我給你們的情緒吧?那是你們自己的情緒。”
“我只是把你們的惡念清清楚楚讓你們自己看見而已, 你們蒙蔽得了自己,蒙蔽得了天機?!”謝木佑厲聲道。
所以駱成虛被心魔所折磨,也所以余巍被己身的惡念帶入雷劫境地。
坐在台下的景安聽到了謝木佑說的每一個字,但卻又覺得他每一個字都聽不懂。
初遇時,謝木佑說他是收魔人——
可現在看來,到像收魔人只是一個幌子。謝七之能遠不止是收心魔,也不可能是收心魔的時候練就出來的。
收妖人和妖,收魔人和心魔,應當都是對立關係。關於這個問題景安曾經問過謝七,謝七跟他說的是,做好人不易可做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也不容易。
真正的收妖人,並不是只收小精怪,而是會把一些修為高深對妖怪當作目標,而且在收伏這類精怪時,收妖人往往會選擇和妖怪相處,趁其不備將其降服。如果一個戰果纍纍而且不區分妖怪是否作惡的收妖人,要麼此人真是無心無情,要麼此人對妖怪恨之入骨。才能無論面對何種性情的妖怪,產生何種的感情,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將其降服。但凡沒有鐵石心腸的,久而久之都會對這樣的生活疲憊不堪。
收妖如此,收魔亦然。
謝七也說過,心魔如果是被強行出去後,那失去信念和平衡之人往往也不會活得太久。一是因為天道冥冥之間的因緣果報,二是因為心魔宿主的自身,被強大心魔支配下的行事必定是癲狂而極端的,而失去心魔後,宿主又要如何面對癲狂造就的一切。
就像是一個連環殺手,如果他有一天失去了本能失去了惡念,就像是沒牙的老虎。他先要面對良心的拷問,還要面對恨他入骨的人的報復。
收魔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和收妖無異,但是謝木佑卻區分開來了善惡,對善他手下留情,對惡他能下得了狠手,但並不是因為他比別人高明……
景安苦笑,其實這麼久以來,他們幾乎就沒有吃過什麼虧。除了第一次謝七被蒙蔽天機以外,但這與其是說謝七洞徹人心,不如說他一早就分清楚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所以他永遠不用擔心被惡人影響感情,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對惡人動感情。
在他沒有看出駱沉逸有任何問題的時候,甚至他能感受到駱沉逸對他們釋放的善意,謝七卻跟自己說要小心駱沉逸,此人有所隱瞞有所圖謀。
如果眾生所為,皆有所圖,那謝七收魔圖的又是什麼?
景安眯起眼睛,是為了找個幌子,還是有別的原因?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飛速旋轉的識海之中,捕捉著過往破碎的信息。突然識海之中浮現出了一個畫卷,長長的畫卷之中出現了一個人,謝七一身黑衣,他腰間別著一把劍,身後背著的則是斗天破。走過萬水千山,走過萬千城池。他見過了很多人,也收過了許多魔,那把斗天破裹上了層層金光。
金光……
景安想要再看清楚一點,為何收魔會讓斗天破鍍上金光,便猛地被畫卷彈了出去。景安睜開眼睛,和樹心中他煉化時同出一轍的金光再次閃現,又很快地消失不見。
一隻大手將畫卷闔起,悄無聲息地藏在了他逐漸已分成天地的識海當中,藏在了其中的一片雲彩之中。
……
歲月悠悠,千年前,有一人下棋,一人觀棋。
觀棋的人問:“你為什麼要自己跟自己下棋。”
下棋的人答:“能算清楚自己下一步怎麼走,這樣才有趣。”
觀棋的人歪著腦袋問:“如果有兩個你,這個你在下棋的時候不就已經改變了另一個你的走法了嗎?”
下棋的人敲了敲他的腦袋:“人又怎麼會有兩個呢?”
觀棋的人眨眨眼:“那就更不好辦了,這一秒的你怎麼會知道下一秒的事?下一秒的你其實已經被這一秒的你影響的。而且都是你,都這麼陰險狡詐,你怎麼知道你的算計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