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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為我流淚嗎?”夏瀾玥忽然脫口問道,可問完她便後悔了,因為那一刻她真真正正地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變軟,更能真切地感覺到那份被自己強制隱藏的情。
夙宸卻沒有回答她,只是說道:“別說傻話。”
夏瀾玥深深地看著他,心中一直壓抑著的疑問終是不想再忍,她想要當著他的面問質問他,要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她正欲張口,卻被門安遙的聲音打斷,只聽得他恭敬地稟報著:“皇上,慕將軍在御書房求見,是否要移駕前往?”
聽到此事,夙宸臉上閃過不耐,冷聲道:“定又是為了朕立太子之事而來。”
夏瀾玥莞爾一笑:“皇上去吧,太子之位嬪妾從未奢望過,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夙宸暗自沉吟了片刻,方起身道:“朕去去就來。”
☆、第159章幕紅妝(7)
御書房內檀香陣陣,正中央擺放了碎冰塊,掃去這夏日裡的陣陣暑氣,夙宸就坐於案,望著堆積如山的奏摺,眼中儘是怒意,他冷笑著對慕飄羽道:“這些官員有意思,每日樂此不彼地往朕這兒送奏摺,內容皆是反對三皇子冊立為太子之事。”
“一個才出生數日的嬰孩便被冊封為太子,自然會引起朝中上下的不滿。”慕飄羽說的不冷不熱,絲毫讓人看不出其真實想法。
夙宸將手中的奏摺隨性地往桌上一擲:“這些不滿的人中,是否包括了你?”
“這是魏國是皇上的江山,皇上想冊立誰為太子,那誰便是太子。滿朝文武之所以反對,不過是因珍妃是一宮婢出身。”
“那如何才能解決三皇子冊立為太子之事?”
“只需給三皇子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何謂名正言順呢?”
“有史以來,太子之位皆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三皇子並非長子,故而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只有冊立珍妃為皇后,太子便成了嫡子,冊立三皇子之事便無人再敢反對。”
聽到這裡,夙宸眉眼間儘是笑意,緩緩起身:“不愧是朕相交多年的兄弟,唯有你最懂朕心。”
“為皇上分憂解難,是臣分內之事。”
“朕確實想利用這一次機會立珍妃為皇后。”夙宸目光銳利,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數次,才繼續道:“其實淑妃也在朕的考量之中……”
慕飄羽即刻打斷道:“臣與淑妃從未覬覦過皇后之位,況且她並無所出,資質尚淺,皇上無須考慮她。臣以為,珍妃不僅為皇上產下三皇子,且是皇上心之所愛,她是皇后的不二人選。”
“有你的支持,那立後的事就好辦多了。”夙宸語罷,忽然輕咳了幾聲,片刻後問道:“今日你找朕何事?”
“臣聽說靜貴妃昨夜臨盆了,是個皇子。”慕飄羽說得輕描淡寫。
夙宸聽到,目光沉了沉:“朕也算是虧欠了她。”
慕飄羽接道:“臣知道皇上憂慮的是靜貴妃仗著自己有皇子便想藉此登上後位,若是靜貴妃的孩子成為太子,必然會引起一場戰爭。但如今靜貴妃已是帶罪之身,即便她生下了皇子,仍舊不可能染指這魏國江山。皇上在三皇子出身時下令大赦天下,是否能連靜貴妃的罪一起赦免,如此便是給了齊國一個莫大的恩惠。”
夙宸覺得慕飄羽的話在理,這段日子他也在考慮著找個藉口讓施靜柔解除禁閉,幽禁施靜柔不過是權宜之計:“也好,正逢朕決定大赦天下,就赦了吧。”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還有禁足在清和宮的端妃,也一併赦了。”
五日後,蘭亭水榭的施靜柔便被放了出來,重新入主蒹葭宮,可如今的蒹葭宮卻不如當初,雖然依舊光華奪目,卻再無當初那般熱鬧,當年的門庭若市已不復再,有的只有進進出出的宮人。貴妃尚且如此,解了禁足令的端妃宮中更是冷清。
☆、第160章幕紅妝(8)
蒹葭宮的沒落成就了合歡宮的輝煌,如今的夏瀾玥已不如當初那般清冷孤傲,不再拒絕前來拜訪的妃嬪,她們送的禮物也都吩咐秋碧收下。後宮眾人最會的便是見風使舵,如今夏瀾玥不僅有榮寵在身,三皇子更是極有可能被封為太子,想要巴結討好的自然不在少數。
前朝這些日子又起紛爭,太后與滿朝文武統一口徑,認為夏瀾玥出身低微,三皇子自然沒有資格冊封為太子,此事便一直僵持至今。
今日早朝,眾臣又開始舊事重提,御史大夫張角開口道:“皇上,臣以為冊封太子之事當慎重,臣聽聞靜貴妃近日產下四皇子,其身份是齊國公主,若是皇上能立四皇子為太子,便能更拉近魏齊兩國的關係,如此為堅固國本以及江山社稷都有極大的好處。”
中書令陳秉義也附和道:“臣以為張大人說的極有道理,如今看來,四皇子子憑母貴,是最有資格繼承太子之位的人,還望皇上能夠慎重冊立。”
語至此,又有幾名大臣打算上前附和,卻聞朝廷之上的天子怒喝一聲:“大膽!”即刻不敢再說話。
“一個御史大夫,一個中書令,在這朝廷之上,當著朕的面提及施靜柔,一個毒害朕的皇后的女人,還要朕立她的兒子而太子,荒天下之大謬!”夙宸的勃然大怒讓張角與陳秉義立刻跪地。
張角自以為是地開口道:“皇上息怒,臣等以為靜貴妃毒害皇后之事頗有疑點,皇上您此次能赦免貴妃出蘭亭水榭,必然是要重新徹查……”
“朕此次赦免貴妃,只因念她產下四皇子有功,且為了珍妃母子平安而大赦天下。朕要你們所有人記住,功便是功,過便是過,且功不能抵過。今後若有人再敢提起立四皇子為太子,朕定不輕饒!”夙宸負手而立,字字句句凌厲狠辣,眼神中透著一抹陰鷙:“你們所有人都說珍妃出身卑賤,三皇子便無資格冊立為太子。那朕便冊立珍妃為皇后,那三皇子便是嫡子,成為太子名正言順。”
滿朝忽然靜了下來,忽然齊刷刷地大臣跪了一小半,齊聲道:“請皇上三思而後行。”
站在最前頭的慕飄羽卻是筆直佇立在朝,身後一干追隨他的大臣亦是不急不躁,恭敬而立。
“臣以為,冊立皇后與太子乃是皇上的家事,各位大人干涉的太寬了。”慕飄羽的話平緩而出,甚是冷傲。
陳秉義反駁道:“慕將軍此言差矣,皇后母儀天下,太子更是魏國將來的君主,這樣樣皆是關乎於天下的大事,怎能說這只是家事?”
慕飄羽淡淡道:“珍妃還不是皇后,三皇子還不是太子,此時的他們便不屬於這天下,只屬於皇上。陳大人若是想管,那便等珍妃成為皇后,三皇子成為太子再管吧。”
陳秉義向來與慕飄羽不合,被他這樣一說,脾氣頓時上來,冷道:“冊立皇后與太子本就是國事,臣等的職責是要為社稷盡心,不能任由皇上痴迷珍妃,從而毀了魏國。”
☆、第161章幕紅妝(9)
慕飄羽聽到此處,冷笑道:“陳大人言重了,皇上只不過想要冊立自己喜歡的女人為皇后,你卻將其往家國的存亡上扯,那你也太小看我堂堂魏國。我可在朝堂上承諾,只要有我慕飄羽在一日,任何人都威脅不到魏國的存亡。”
“我知道慕將軍你能征善戰,手下精兵良將多不勝數,但這國事可不比打仗,你一介武夫可懂何為政治,何為社稷?”陳秉義嘲笑著,唯今在朝上也只有他敢用此等語氣對慕飄羽說話了。
“我是一介武夫,卻也懂靜貴妃是謀害皇后的疑兇,身份特殊,若是四皇子冊為太子,那你要置皇上於何地,讓他如何面對已故的皇后?你一介文官,卻連這一點也不懂,何以與我談社稷政治?”這是第一次,慕飄羽在朝上如此咄咄逼人地與人爭執,這倒是讓滿朝官員極為詫異。
“我之所以會提出立四皇子為太子,只因皇上立三皇子態度極為堅決,才出此下策,畢竟靜貴妃身份尊貴,比起一個宮婢出身的珍妃實在高太多。況且,即便是慕將軍您的妹妹淑妃也比她有資格。”陳秉義倒是忽而將矛頭指向了慕飄羽。
“臣深受皇恩,位至大司馬大將軍,一心只為守護魏國的江山,後宮之事臣從不過問,皇上是明君,做任何一個決定必然經過深思熟慮,我們做臣子的只要去支持便是。”慕飄羽說得大義凜凜,面上的真誠絲毫不假:“淑妃雖是臣的妹妹,但臣也不能偏袒,在四妃中她最為年幼,且無所出,斷然是沒有資格成為皇后。”
說罷,他轉身,望著滿朝文武,揚聲道:“你們都說自己懂政治,那我倒要你們細想,為何皇上寧可忤逆太后,寧可逆反滿朝文武,亦要立珍妃為皇后?”
頓時,眾人皆是面面相覷,各自心中琢磨著慕飄羽這句話,一片茫然。
夙宸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透著徹骨地冰寒,冷冷地丟下一句:“朕意已決。”便退了朝——
“皇上真的長大了,哀家在你這兒已經說不上話了。”太后慵懶地倚靠在榻上,單手支額,雖是閉目低語,卻能感受到她身上濃濃的怒火。
此時偌大的太后寢宮空寂無人,唯獨剩下靜坐一旁的夙宸,寢宮內靜的出奇。
“母后何出此言?”夙宸雖是恭敬地坐在一側,可語氣卻更顯霸氣,深邃地眸子中閃現著淺淺地精銳。
“滿朝文武皆勸不住皇上立珍妃為皇后的決心,從何時起,哀家的兒子竟也變得如此兒女情長了。”聲音愈發凌厲,隱隱透著幾分失望。
“夏瀾玥論才智論品行皆當得起這個皇后。”夙宸的語氣異常堅定。
“哀家不了解她,也不想了解她,只知要當起皇后光有聰明才智是不夠的,她出身低微,皇上你的皇后該是名門貴族,這樣才能穩固國本,穩定朝綱。皇上你偏寵她可以,但是寵到要用皇后之位來討她歡心,哀家是萬萬不敢苟同的。”太后終於睜開了眼,凌厲的光芒奠定了她的決心,容不得夙宸僭越分毫。
☆、第162章幕紅妝(10)
“兒臣雖喜歡夏瀾玥,但萬不會因她而影響了魏國的江山社稷。”
“可你這些日子的做法讓哀家很失望,如今滿朝文武皆認定皇上你沉迷女色,為了一個珍妃要逆天下人。”
夙宸嘴角勾起一抹笑,卻是沉默半晌才道:“母后也是這樣看兒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