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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握著攙扶著他的手,低聲輕道:“若上天真是因此而奪走了朕剩下的時間,那朕慶幸,二十年換你們母子平安,值得……”
血,一滴一滴沿著他的嘴角溢出,滴在金磚鋪就的地面,二人緩步前行的影子卻拉了好長好長。
待將他扶至床上,夙宸已是面如死灰,他將手中的詔書強硬地塞入她的手中,一字一句道:“答應朕,讓慕飄羽照顧你!”
☆、第219章愛成灰,夙宸之死(7)
夏瀾玥死也不肯接那份詔書,夙宸便道:“你以為朕甘願讓心愛的女人嫁給旁人嗎?但朕必須為你今後打算……朕要你自由……”說到這裡,他又是一陣猛咳,更多的血湧出,蔓延了整個床幃間。
“答應朕!”夙宸近乎於哀求的將詔書往她懷中塞去。
夏瀾玥看著他的模樣,便不再忍心拒絕,只是用力點頭,顫抖著接過詔書,塞入懷中。
夙宸看她收下詔書,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此時已然平靜地躺好,靜靜地望著夏瀾玥道:“天佑的記憶中還沒有朕這個父親,朕便要離開他了……也好,也好……這樣他就不用承受悲傷了。”
“天佑……他還太小,若是繼承皇位,必然要有一個人輔佐他,這個人必須是慕飄羽……只有慕飄羽能保魏國江山依舊!明白嗎?”
她重重的點頭,可耳邊卻仿若什麼都聽不進去,急聲道:“我去傳御醫進來。”
“媚兒!讓朕多與你說幾句話,朕怕再不說,便沒有機會了。”他的咳嗽聲越來越重,說話時仿若用盡了全力,她則因他的制止而停止了要離開的步伐,重新跪坐回龍榻上。
夙宸問:“若我走後,你會忘記我吧?”
夏瀾玥心酸道:“你若希望我忘記你,那我便會忘記你。”
夙宸似沉思了一下,才道:“如此,那便忘記我吧。”
夏瀾玥用力點頭道:“好,我會忘記你的。”
夙宸不再看夏瀾玥,只是將目光投至緊閉的窗上,初白的天色已透過窗戶紙印了進來,時間過得這樣快,竟不知不覺已天亮了。
夏瀾玥亦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那淺淺的白,朦朧了雙眼。
“三千繁華,彈指剎那,百年過後,不過一捧黃沙。這山長水遠的人世,終究是要自己走下去。”他的聲音悄然響起,顯得那樣虛無縹緲。
她聽著他的聲音漸漸消逝,靜謐的大殿內靜的出奇,唯有她自己的心跳聲那麼清晰。她的目光仍是凝視著窗外,臉上卻勾起明媚的笑容,可眼淚卻在眼眶內打轉。
“你我本該是陌生人,卻因燕國菩提樹下的一次結緣,改變了一生。若非我貪玩出了府,若非我的錢袋丟了,你便不會有機會替我解難,在白府那一次我亦不會救你,而你興許就會命喪白府。燕國不會滅亡,父親不會慘死,我不會來魏國為細作……若非如此,我又怎會與你相識相愛,雖然痛苦,卻甘之如飴。”她的聲音飄遠,嘴角的笑深深淺淺,明知身畔的人已聽不到她的話,可她仍舊講述著。
“可當我們才真正相愛,你卻要先我一步離去,並且自以為是的為我安排了一樁婚事,你認為那樣便是對我好。可你不懂,若我真正愛上一個人,便會死心眼的一直愛著,願與他同生共死。可我還未將天佑養育成人,只要有我在,必然將你未完成的事延續下去。我會將天佑輔佐成一代明君,永保這江山依舊。”她終於收回視線,靜靜地看著雙目緊閉的夙宸,此時的他臉上雖然慘澹,可表情卻是那麼安詳。
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貪戀的望著他的面容,想要將他的模樣銘記在心中,永世不忘。
“我只願,下一世,花未謝,雨未消,你未離去。”
☆、第220章江山定,慕飄羽之忠(1)
驕陽衝破重重烏雲破空而出,映照著整個被雪覆蓋著的皇宮,眾多官員已被寒夜的風凍了整夜,大部分已吃不消,好在有安遙吩咐宮人泡了茶給這些渾身早已凍僵的官員,這才得以緩和一夜的寒冷。
“裡邊為何始終沒有動靜,一整夜了,莫不是出了何事吧?”張角已是滿面風霜,神情有些不耐。
“我們不能在此處乾等,進去瞧瞧!”陳秉義說罷,眾多官員便上前要硬闖。
安遙一見形勢不對,即刻上前阻攔道:“皇上有令,沒有他的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大人們如此擅闖可是重罪。”
陳秉義怒道:“如今皇上命懸一線,一個燕國的女人卻在里便待了那麼久,難免她有不軌之心!讓開!”他一把推開安遙,便大步硬闖,然而他的步子卻被慕飄羽攔住。
“陳大人要明白,皇上是君,你是臣,你如此擅闖皇上寢宮,莫不是想謀逆!”慕飄羽的字字句句凌厲異常,身上散發著不怒而威的氣勢,震懾了想要一同闖入的數名官員。
“說起謀逆,我比不上大將軍,你與皇后同為燕國人,此次一同剿滅夙錦一甘亂黨,雖在天下人眼中是第一功臣,但在我眼中你與皇后卻是打了剿滅亂黨的名義,想要謀奪這魏國的江山。”陳秉義卻絲毫未被他的氣勢震住,依舊是口氣狂妄,帶著不屑與鄙夷:“你與皇后之間那些流言早就傳遍整個魏國了,也只有皇上能容忍你們二人之間的苟且之事!”
慕飄羽目光漸冷,隱泛殺意。
下一刻,緊閉著的宮門被人打開,終止了一切爭執聲,只見夏瀾玥冰冷的目光正掃視著在場所有人。
“皇上,駕崩了。”夏瀾玥的聲音雖低,卻令在場人聽得清清楚楚。
話音落,頓時百官跪地,哭聲不絕於耳。
夏瀾玥此時冷靜的讓人有些看不透,只是邁出宮門,冷眼瞅著那些哀鳴的官員,也不管真哭假哭,只是越過他們走至安遙身邊,將皇上的遺詔遞給他。
安遙小心翼翼地接過,便當著眾位大臣的面宣讀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傳位於太子夙天佑繼承大寶。皇后夏瀾玥恭謹端莊,德才兼備,冊封為太后,垂簾聽政,輔佐幼帝光耀魏國,欽此。”
旨意一出,在場竟無人響應,眾人皆是面面相覷,似乎不滿這份遺詔。
倒是一直候在宮外的慕嫣然聽到皇上駕崩的消息,腦海中早已混沌不堪,淚水漣漣。她跪坐在地,望著敞開的宮門內,低聲喃喃:“宸哥哥,你當真對嫣然如此無情嗎?至死都不讓嫣然見你一面嗎?”
跪著的陳秉義卻是猛然站起身來,指著安遙手中的遺詔道:“這封遺詔是假的,皇上不可能立一個燕國女人的孩子為新君,必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安遙卻是望著手中的遺詔,低聲道:“這確實是皇上的字跡無疑。”
“皇上最後一面見的是皇后,許是她趁皇上神志不清,逼著皇上寫下遺詔也未可知。”陳秉義咄咄逼人,可夏瀾玥卻依舊鎮靜,嘴角噙著冷笑道:“安公公,你來說說在本宮進去之前,皇上神智是否清醒,可有陳秉義大人口中所說的神志不清?”
☆、第221章江山定,慕飄羽之忠(2)
“皇上神智極為清醒,說話慢條斯理,與往常沒有任何差別。”安遙如實稟報。
“即便如此,我陳秉義是絕對不會接受一個燕國女人生的孩子成為魏國的君主。”陳秉義說罷,便眼神示意身旁的張角,張角即刻會意,附議道:“陳大人所言甚是,一個有著燕國血統的人不適合繼承魏國的皇位!”
“那張大人你認為誰才有資格成為這魏國的新帝?”夏瀾玥不急不怒,輕言問道。
“論資格當屬大皇子夙天明。”張角脫口而出。
“若你們皆可以枉顧皇上的遺詔,認定只有大皇子有資格繼承皇位,那本宮也無話可說。”夏瀾玥語罷,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而去。
她走的那樣平靜,那樣孑然一身,讓所有人震驚。
皇位,她竟然絲毫未有爭取,只是那麼甩一甩手,便飄然離去,讓人看不清猜不透。
慕飄羽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夏瀾玥遠去的身影,竟也一語不發的隨她而去,丟下在場易感人面面相覷。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來商議一下大皇子繼位的事宜吧。”陳秉義只有那麼短暫的驚愣,隨即便被自己的大獲全勝感到開心,即刻召集眾人商議——
皇宮中的喪鐘起,陣陣敲擊在人心,便已向所有人宣告了皇上駕崩的消息。此時驕陽灼灼,卻更顯淒涼。
冬日的雪未消散,寒風依舊,夏瀾玥走在那長長的玄武大道上,宮人還未來得及清理那厚厚的積雪,夏瀾玥便已不顧那淹沒至裸腳上的冰雪,一步一步深深地朝前方踏去,仿若不曾感覺到刺骨的冰寒湧上心間。
慕飄羽則一直伴隨在她的身後,不近不遠,正好相隔兩步的距離。一路上他也不言不語,他明白此刻的她只需要一份安靜。
夏瀾玥望著面前那無邊無際的白,忽然覺得朗朗世間竟讓她再無一絲貪戀,哪怕是這一刻便能擁有自由,她便已是不屑一顧。
也不知走了多久,夏瀾玥終是收起了那滿心的悲傷,臉上透過堅強的神色。
“你一定很奇怪,為何我沒有與陳秉義爭執,就那麼放棄了天佑的皇位。”
慕飄羽沒有答話,只是靜靜聆聽,等待著她的下文。
“夙宸才駕崩,這群道貌岸然的大臣們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要擁立自己支持的人登上皇位,絲毫不為夙宸的離去而悲傷。我不爭,只是不想在朝陽殿外污了夙宸的耳,他應該安靜的睡去,不該聽到那些污濁的言語。”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夏瀾玥的聲音雖低,卻全數傳入了慕飄羽的耳中。
“我明白,如今皇上駕崩,這世上在沒有人比你還難過。”
“且讓他們得意幾天,陳秉義,張角,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她字裡行間皆是陰冷,步伐止住,回首看著走上前的慕飄羽,問道:“你會幫我的吧?”
慕飄羽亦停住步子,望著面前的人卻是沉默,半晌才道:“你和我之間,只能說這些嗎?”
☆、第222章江山定,慕飄羽之忠(3)
夏瀾玥未因他的話而有絲毫迴避:“我是夙宸的妻子,你是夙宸的臣子,你我之間除了這些,還能說什麼?”
慕飄羽輕輕一笑:“我明白了。”
夏瀾玥繼續問道:“那你會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