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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的女子將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卻掩不住眼中蕩漾著的鄙夷,慕飄羽冰冷地目光漸漸斂起,嘴角輕輕勾了勾:“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天下人都了解的得很清楚,只不過如今的你位居魏國高位,聽不到真話罷了。”此時的瀾玥不如方才那般畢恭畢敬,滿臉地不屑一顧。
☆、第16章故國夢(3)
故國夢(3)
“你是燕國人?”
“我是魏國人,只是看不慣像將軍您這樣賣國求榮的人罷了。”
“現在的你有點像書香世家的子女了,嫉惡如仇。”聽到瀾玥的話,慕飄羽不怒反笑:“你倒是有膽識,敢在我面前說這樣一番話。”
慕飄羽笑了笑,眼神中有著幾分落寞,隨即朝她揮了揮手:“你去罷。”
瀾玥又看了他一眼,行了禮,便轉身而去。
在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的目光中閃現濃濃的恨意,剛才那一番話她是故意說給慕飄羽聽的,她看出了他對自己的懷疑,只能儘量假裝自己更像一個書香世家出生的子女,對這種賣國求榮的行為不屑。
可是,在說方才那一番話時,她心中更多的是恨。
這個慕飄羽,就是八年前屠城的那個主帥,父親正是死在他的劍下。
可笑的是,慕飄羽他本是燕國人,卻帶著慕家軍臨陣倒戈,反助魏國屠殺了自己的族人!
一路走完這條長長的冗廊,她才深深地吐了口氣,此時的手心已被冷汗濕遍,心想著慕飄羽都未曾認出自己,那麼夙宸便更不可能認出她來了。
算了算時辰,再過不久慕昭儀怕是要醒了,方才被慕飄羽一番耽擱,已不能去赴約了,必須儘快趕回白露宮——
在回白露宮的路上,天色驟變,大雨傾盆而下,濺起滿地輕塵,瞅著離白露宮也不遠了,便頂著大雨疾奔回去,當她回到白露宮時衣裙已濕了大半,髮絲上的水珠晶瑩,一滴滴滾落至臉頰,有些狼狽。
她拍了拍凝在身上的水珠,整了整貼在額前的髮絲,還沒來得及多喘口氣,芩心便跑上前扯著她的胳膊道:“怎麼去了這麼久,慕昭儀被雨聲驚了,早早就醒了,命了綠衣傳你進去,這又不見你人,可急死我了。”
“路上遇著大雨阻路,耽擱了些時辰,慕昭儀找我何事?”瀾玥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我也不知道,你趕緊進去回話吧。”芩心探手幫她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裙。
“嗯。”瀾玥帶著滿心的疑惑步入寢宮,外邊的雨聲逐漸轉弱,隔著漫漫玉簾,只見睡椅上的慕嫣然仍舊閉目,呼吸平穩,似睡著了一般。
“奴婢瀾玥拜見娘娘。”
“嗯。”慕嫣然對瀾玥的姍姍來遲竟也沒問緣由,只道:“上回聽你說起曾伺候過四位主子,最終皆沒有好下場,你是伺候她們的宮人,其中緣由你應該心中明了吧?”
瀾玥心中一笑,果真還是忍不住問了,可她嘴上卻是滴水不漏地答道:“奴婢不敢妄議主子們的事。”
“本宮保證,今日你所說的一切,絕不會泄露半分。”慕嫣然承諾,可瞧見瀾玥那番膽怯的模樣,繼續道:“你知道,慕家在朝中的地位,而本宮也不僅僅只是位居昭儀之位,你若能成為本宮的心腹,將來謀個女官的職務輕而易舉。你是聰明人,知道如何抉擇。”
☆、第17章故國夢(4)
故國夢(4)
瀾玥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下了個決心一般:“奴婢願意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奴婢就從初入宮伺候的兩位才人開始說起吧。”
外邊的雨聲依舊淅淅瀝瀝,點點滴滴,碎了寢宮的一片安然與寧靜。
“陸才人與鄭才人是三年前入宮選秀的秀女,她們二人不論家世和容貌在所有秀女中皆是最出眾的,侍寢封嬪是必然。可正因為她們的出眾,遭到許多秀女的暗暗排擠,日常瑣碎中有諸多不順。就在二月初七那晚,她們二人死在了西苑後湖,據宮人說,她們在湖邊起了爭執便廝打起,不慎落湖,最終溺死在湖內。”
聽到這兒,慕嫣然冷笑了一聲:“真巧,剛好就在深夜的西苑後湖,二人廝打落水溺死,且有宮人瞧見,竟也沒呼救。”
“她們二人不過是皇上從未垂幸的才人罷了,即便死的可疑卻也無人問津。這後宮,有惠妃,便難有真相。”瀾玥一針見血,慕嫣然倒是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這個瀾玥雖然穩重,卻也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不曾想她竟敢將矛頭直指惠妃。
“好,你繼續往下說。”慕嫣然的興趣愈發濃厚,但凡是與白馨有關的任何事,她都很有興趣知道。
“奴婢伺候的第二個主子是李昭容,她曾是惠妃身邊的宮人,後被皇上看中,封了個昭容,可皇上對她的寵愛卻不甚,時間久了便也忘記有李昭容這麼個人,她就這麼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年。直到六月十五那一日,惠妃以李昭容言語上衝撞了她為由貶入冷宮,再後來,李昭容便在冷宮瘋了。”
慕嫣然的眸光漸漸泛出寒光:“你是李昭容身邊的人,應該很清楚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昭容被皇上冷落一年多,她整日鬱鬱寡歡,心情不暢便喜歡去御花園南苑遊走。那一日正好碰見了惠妃,對於自己身邊的宮人竟然被皇上冊封,她自然少不了對李昭容的刁難。自始至終皆是惠妃在責難李昭容,而李昭容一句話未答,只是不斷重複著,都是臣妾的錯,惠妃走後,李昭容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誰知惠妃卻一語狀告到皇上耳邊,說是李昭容對其不敬,皇上也不查緣由,下旨將李昭容打入冷宮。在冷宮,李昭容怎麼瘋的,我也就不得而知了。”瀾玥憑著自己的記憶,將所見所聞一一告知,沒有半分差錯。
“她白馨真是仗著恩寵,想要在後宮翻雲覆雨,為所欲為。”慕嫣然有些咬牙切齒,那模樣,似恨毒了白馨。
“皇后娘娘在五年前便不問後宮之事,惠妃自然能掌控後宮,更何況她有皇上的寵愛。”
“哼,寵愛?昨夜本宮不是照樣將皇上從她寢宮中請了過來嗎?”慕嫣然笑的得意,溫柔如水的聲音暗暗藏著幾分尖銳,與她那張絕美的臉毫不相稱。
瀾玥符合著:“娘娘來了,惠妃自然不可能再一枝獨秀。”
☆、第18章故國夢(5)
故國夢(5)
這句話不是奉承,昨夜從皇上和她說起八年前的事,她暗想,必然是八年前滅燕國的那一場絕殺,慕嫣然是慕飄羽的妹妹,自然也參與其中。從某種意義上說,慕嫣然也算是一名功臣,皇上看重她自然是有原因的。
慕嫣然扯了一抹笑,不再接話,只道:“你的第三位主子張采女的事本宮略有耳聞,對皇上下媚藥,果真有其事?”
“沒有,采女她心性單純,怎可能對皇上使用媚藥,況且她這樣一個無家世無靠山的嬪妃,如何能從宮外弄來媚藥。”說到張采女,瀾玥心中是滿滿地感傷,雖然她只伺候了張采女半年,但張采女的性子純真善良,從不將她們當下人看,即便懷了龍嗣後也沒有一點兒主子的架子。
在後宮三年,她唯一虧欠的也就只有張采女一人。
因為,她早就洞悉了張采女的結局。
因為,那日侍衛從她屋內搜出來的媚藥,是自己放進去的。
即便她心中不忍害這麼單純的女子,可她沒得選擇,她必須讓張采女失寵,這樣,自己才有機會調離蘭芳閣。
“奴婢雖不知是誰嫁禍張采女,但出事的前一晚,奴婢曾見在惠妃身邊當差的宮女幽心來過蘭芳閣。”
“白馨當真無法無天了,皇上真的寵愛她到如此地步,竟不聞不問,任由其禍害宮闈!”慕嫣然想到此處,狠狠地咬了咬牙,本就對白家恨到咬牙切齒,再瞧見白馨得到皇上如此寵愛,不由得又多恨了幾分。
瀾玥笑著搖搖頭:“寵愛有兩種,一種是寵而不愛,另一種是寵而鍾愛。娘娘您認為惠妃是哪一種?”
“白家本就是燕國的降臣,皇上不過是利用白家罷了,怎可能對白馨寵而鍾愛。”慕嫣然說的信心滿滿。
“娘娘說的不錯,可莫忘了,當年燕國滅亡,白炎並非主動投降,而是還身為太子的皇上招降的。燕國無數降臣,皇上獨獨留下白炎一家,登基後封白炎兵部侍郎,白馨正一品惠妃。對於一個燕國的降臣來說,這是何等榮耀。”
聽完瀾玥說的話,慕嫣然忽而沉寂下,唯聽見寢宮外風雨飄搖之聲。
一陣旋風夾雜著驟雨呼嘯而過,未關緊的窗冷不防被吹開,漫天風雨咆哮而入。
風,吹得滿室幕帷熙攘飛舞,瀾玥的髮絲被風捲起,雲絲掃過眼前,一片迷濛。
慕嫣然的神思亦被冷風驚擾,她收回面上的茫然,低聲呢喃:“本宮會讓所有人明白,皇上對惠妃終究只是寵,而不愛。”
慕嫣然這聲低語,雖輕,卻一字不差地傳入瀾玥耳中。
瀾玥的嘴角掛起若有若無的微笑,這後宮,終於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了,這也正是她樂於見到的。
出了寢宮,芩心立刻迎了上來,一顆懸著的心終是落下,扯過瀾玥道:“瀾玥,我還以為娘娘要難為你呢,看來我多慮了。”
瀾玥笑了笑,知道芩心是真的擔心自己,心中不覺閃現幾分暖意,原來在這個皇宮中,她也能夠擁有朋友。
☆、第19章故國夢(6)
故國夢(6)
“媚兒,和奶娘快逃,魏軍就要殺過來了。”柔膩地聲音很沉穩,卻隱藏著一絲驚慌。
“我不走,我要和父親母親在一起!”她死死地攥著母親的廣袖,不肯放手。
“聽話!”她的聲音猛然提高,不似曾經地溫淳,冰冷地目光狠狠地看著女兒:“只有你離開了,父親才不會分心,才能用心與敵軍一搏。”
她仍舊不肯放手,堅定地看著母親:“我是父親的女兒,我不能貪生怕死地離開,就算死,我也要和你們死在一起。”
聽著女兒的話,她再也偽裝不了,淚水滾落:“傻孩子,你父親有我陪著就好,你必須活下來,只有活下去才有機會,明白嗎?”說罷,狠狠地將女兒攥著的手掰開,朝春娘地懷裡推了去:“帶她離開!”
說罷,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母親!”她想要追出去,可是春娘卻用盡全身地氣力摟著她腰,才十二歲的她怎麼也掙脫不開奶娘肥碩的身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的身影愈走愈遠,而她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