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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錦,你為何要這樣殘忍?在我決定要留在宮中當夙宸的女人,當孩子的母親後,你要給我這樣一個真相。為什麼是夙宸,為什麼?!”
恍惚間一個踉蹌,她無力地跌坐在地,卻再沒有氣力爬起來,腹間隱隱閃過幾絲疼痛,讓她冷汗直襲額間。
“珍妃!”匆匆而來的慕飄羽終於找到了她的人,在見到跌坐在地爬不起身的夏瀾玥後一陣驚慌,衝上前便將她扶起:“你沒事吧?”
夏瀾玥看見來人,一時間喉頭酸澀,心中百感交集,很多話想對他說,卻因小腹的疼痛而無法言語。
慕飄羽看見她蒼白著臉色撫著小腹,便立刻問道:“是小腹疼?”
夏瀾玥用盡了氣力點頭,下一刻已覺雙腳離地,整個人被慕飄羽打橫抱起,只聽得他道:“孩子不會有事的,你堅持住!”
夏瀾玥靠在慕飄羽的臂彎中,感受著他疾快的步子飛奔在寂靜的黑夜中,冷風呼嘯在臉,如刀割般生疼,她望著慕飄羽的側臉,強忍著腹中的疼痛,沉聲道:“今夜我才知道,原來,恨了這麼多年,我的枕邊人才是主謀。”
“你別說了,過去的都讓他過去吧,如今你要穩定心神,勿再動了胎氣,傷了孩子。”慕飄羽帶著微微地喘息回道,可腳步卻絲毫未作停留,仍舊飛快疾行。
“對不起,其實當年我是真的想和你離開的,只是……”夏瀾玥的話未說完,慕飄羽便接道:“我都明白。”
聽到這裡,夏瀾玥無聲無息地笑了,眼角的淚緩緩滾落,目光投遞在黑夜那無邊無際的蒼穹中,心間驀然泛酸,卻不再說話,任小腹的疼痛不斷襲遍全身。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聞得深深的黑夜驀然響起一聲尖銳地斥責聲:“站住!”
意識模糊的夏瀾玥隱約在宮燈下認出了來人正是施靜柔,她一臉冰寒入骨,帶著濃郁地憤怒朝他們這邊走來。
“慕將軍可知這是深宮禁地,而你懷中抱著的是皇上最寵愛的珍妃,你當真不想要命了!”施靜柔字字凌厲,直指要害。
“珍妃腹痛,有小產之危,臣只是救人。”慕飄羽沒有心思與施靜柔糾纏,說罷便要繼續前行,卻被施靜柔擋住了去路。
施靜柔道:“即便救人也不該如此逾越,她終究是皇上的妃嬪,難免會讓宮中人嚼舌根。早些時日宮中便盛傳本宮與慕將軍在迎親的路上有私情,幸得皇上信任,才未殃及你我二人。此刻你卻如此不避嫌,只怕皇上能信你一次,信不了第二次。為了你的仕途與性命,本宮勸你現在放下珍妃。”
第143章謀中謀(8)
慕飄羽神情不耐道:“那是臣的事,靜貴妃不用操心。”說罷便越過施靜柔,疾步而去。
施靜柔看著慕飄羽遠去的背影,心中驀地一痛,眼眶閃現幾抹酸楚,卻是喃喃問道:“丁香,你看見了嗎?”
丁香不解地問:“看見什麼?”
施靜柔腦海中浮現方才慕飄羽的神情:“慌張。第一次見他冷漠的眼中有這番表情,為了一個女人。”
丁香不敢接話,其實跟隨在她身邊多年,施靜柔的一點心思她又怎會看不出來,自迎親的路上,她便察覺到施靜柔對慕飄羽有別樣的情愫,可她也不敢去點破,只因他們兩人的身份不容許。
“記得當年他將我從匪寇手中救回後,我的腳傷了不能行走,他也是這樣抱著我,可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情緒,我以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可今日才發覺,原來不是,他也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緊張。”施靜柔嘲諷地笑著,眨了眨眼睛,掩去眼眶中的酸楚。
丁香看著施靜柔的悲傷,出聲安慰道:“娘娘,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何苦……”
“是呀,何苦。”施靜柔諷刺地笑著:“我來魏國的目的是為了皇后之位,誰敢與我搶,我必不惜一切代價!”
慕飄羽一刻不敢多做停留,任路上來往的宮人朝他們投遞出異樣的目光,一路飛奔至合歡宮,合歡宮的宮人見此情景即刻上前擁簇著懷抱著夏瀾玥的慕飄羽。
秋碧滿臉緊張地問道:“慕將軍,娘娘這是怎麼了?”
慕飄羽一邊大步走向寢榻,一邊道:“快去請御醫,珍妃摔倒了,恐有小產的跡象。”
秋遙立刻驚呼:“小產?”
秋碧立刻定了定心神,扯著還想繼續問的秋遙:“你趕緊去太醫院找最好的御醫過來,我去稟報皇上。”
頓時,滿宮宮人亂作一團,而慕飄羽將夏瀾玥小心地放至寢榻,此時宮中巨燭如火,映照在她的臉上,更顯蒼白如紙。
夏瀾玥靠在衾枕上,隔著那閃耀的燭火,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慕飄羽,虛弱無力地問:“你怕嗎?”
“怕什麼?”慕飄羽不解地問。
“夙宸對你的疑心。”
慕飄羽聽到此處卻是沉默半晌,才道:“我要看著你沒事。”
夏瀾玥聞聲卻不語,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那個她恨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此時此刻他卻如此待她。
“為何當初我放不下,我若離去,便不會知道這些殘忍的真相。”
這一刻,她是真的後悔了。
“人有執念是好事,若是連執念都沒有了,人生豈非毫無意義。”他的眉眼之間卻是閃過輕輕的笑意,剛毅的臉上竟是淡定閒雅,絲毫不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
她的目光看向寢宮外被宮人簇擁而來的夙宸,她的心中突現疏離,委實不想在此時此刻看到他的出現。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氣若遊絲地說:“我想睡了。”
他看出了她想要逃避的目光,便道:“那你安心睡吧。”
“真希望睡醒,今夜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夢一場。”說罷,她便緩緩閉上了眼睛,最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44章韶華逝(1)
“珍妃娘娘情緒過激動了胎氣,又因不慎跌坐在地見了些紅,不過可幸的是慕將軍及時將娘娘送回寢宮,才避免了胎兒流產。皇上您無須過分擔心,娘娘的胎兒已無大礙,只需臥床靜養數日便可復原,微臣現在回太醫院配藥,讓人熬了送過來。”
夙宸面無表情地聽完太醫地稟報後,衣袖一拂,示意他可退下。淡淡的目光看著已昏睡過去的夏瀾玥,緊抿著嘴角始終未發一句話。
恭候在側的慕飄羽聽見太醫說的話,便也放了心,只道:“既然珍妃無大礙,那微臣便先告退。”
“且慢。”夙宸叫住了正欲離開的慕飄羽,緩步朝寢宮側殿走去,聲音也緩緩從口中溢出:“朕有話要問你。”
慕飄羽心知夙宸想要問些何事,該來的總是不可能逃避,便唯有面對。於是便緩步跟隨其後,朝寢宮地側殿走去。
側殿靜謐無聲,無人伺候在側,唯有他們二人一前一後傲然佇立在內。
夙宸未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珍妃為何會深夜出宮,而你為何又會和她在一起?”
慕飄羽卻是沉默片刻,才緩緩道:“臣是外人,所以這些該由珍妃親口對皇上說。”
夙宸的眼中驀地閃過冷意,在慕飄羽面前,絲毫未有隱藏:“你與朕是相交多年的兄弟,是你助朕登上這皇位,你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隱瞞。到此時,朕才發覺你其實對朕隱瞞了許多。”
慕飄羽搖頭道:“皇上您不僅是臣的兄弟,更是臣的主子,有些話並非臣想說便能說的。”
夙宸冷道:“好,今夜朕就准你說那些不敢說的話。”
“皇上你對臣早有疑心,我們之間的情意早已不如當年,可雖然你疑我,但我仍舊是你的臣子,這一生只會忠心於你。而珍妃……”說到此處,慕飄羽頓了片刻才道:“當年我親手斬殺了她的父親,這些年一直有愧於她,所以當年臣向皇上請求賜婚,只因臣想彌補。而今看見皇上您對她如此寵愛,便也安心了。”
夙宸看著他的眼睛,在裡面絲毫沒有察覺到虛假,他終是點點頭道:“即便如今朕是君,你是臣,但我們仍舊是兄弟。”他的手重重地拍在慕飄羽的肩膀,這一刻仍舊是信任,也許亦是最後一次的信任——
夏瀾玥在睡夢中醒來,望著那重重疊疊的帷帳,陽光透過長窗淡落在輕紗垂錦上,明媚的華麗與縹緲交織遊蕩。目光飄向一旁,垂在貴妃椅上一幅玄色長袍在細細清風吹拂中飄蕩,絲帛之上的紋路清晰可見。
夏瀾玥撫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感覺到孩子還實實在在地存在著,一顆心似乎放下了許多,她翻身下床,赤著足一步一步地朝貴妃椅上躺著的夙宸走去,寢宮中靜的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能聽見。
冰涼的玉石地面讓她從足心冷到了心頭,也正是因這份冰寒入骨才能讓此刻的她更加清醒。
此時的夙宸已沉沉睡去,滿臉的鬍渣未去,似乎已陪伴了她許久。
她輕輕地在他身邊坐下,靜靜地凝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他是孩子的父親,是自己的丈夫,可他卻是滅了燕國的元兇,害得她家破人亡。
☆、第145章韶華逝(2)
也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口口聲聲說著想要報恩,卻在背後密謀著要滅了她的國家。
他可以因為白馨而求先帝赦了白家全部的人,並且讓白炎在朝為官,可對她的父親卻是如此殘忍,甚至連個全屍都沒有為他留下。
燕國那個李府,他還原的如此逼真,卻不過是他贖罪的一種方式,用來欺騙她的一種手段。
面前這個男人,如此冷酷無情,她卻為他動心。
想到這裡,她忽然自嘲地笑了,連自己落淚都不曾察覺。
“你怎麼哭了?”夙宸的聲音打斷了沉思中的她,她恍然回神,這才發覺夙宸不知何時竟已醒了。
夙宸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擔心孩子,便道:“我們的孩子沒事。”
夏瀾玥仍舊不說話,只是那麼看著他,眼底的疏離盡數呈現,沒有絲毫的隱藏。
看著她此番模樣,夙宸心知昨夜定然發生了一件大事,可他卻沒有追問,只是想等她親口告訴他。
寢宮內的靜謐被推門而入的秋碧打破,她端著剛熬好的藥進來,一見夏瀾玥醒來便滿臉喜色道:“娘娘可算醒了,快把這藥喝了,身子便能快些好起來。”
夏瀾玥望著那碗瀰漫著苦澀味的黑汁,面無表情地接過,一口飲盡,只覺滿口苦澀,卻是連眉頭都未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