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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手握俞國五分之一的兵權,行事最是囂張無忌,常常連皇室都放不到眼裡。攝政王楚霽自來看不慣他們的做派,加之這人手段陰損,嘴下從不留德,幾乎算是把王氏上下得罪了一個徹底,這次的事情如果說是王氏做的,倒也是不無可能。
如果不是謹記謝家以家國為先和不傷及無辜的教誨,就算王家不做,謝暄也想這麼幹。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小皇帝,謝暄開始細細詢問這次事情的經過。
跟他收到的消息差不多,軍需自離北境最近的糧倉發出,經過雁山關的時候遭到了沙匪的搶劫,官家軍隊不敵,軍需就被人搶去了。
雁門關一帶很是荒涼,農牧都難以為生,加上早年多戰亂,沙匪橫行,燕州府前前後後換了幾任府君,沙匪也一直都沒有清理乾淨。
只是再怎麼囂張的匪徒,也沒有見過敢劫官家糧草的。更何況軍需是國家重要物資,哪怕是國境內運輸旁邊看護的兵力也是一等一的,哪能這麼輕易就被一群烏合之眾搶了去?
裡頭肯定是有貓膩,只是眼下快到年關了,北境正是最冷的時候,缺衣少糧,北境前線的將士們怕是要熬不住了。
如果再遇上匈奴偷襲……
眼下不是追究誰做了這件事的時候,而是要儘快籌出一批新的軍需送到前線去。
冬天不是作物收穫的季節,這次的補給差不多掏空了周圍的幾個糧倉,等到再籌集一批送過去,差不多得耗費一個月的時間。
眼下正是對戰的膠著期,北境的軍隊壓根就等不了這麼久。
楚霽……
謝暄強自壓下心頭亂七八糟的想法,對楚逸說:「煩請陛下下旨,高價向北境附近的富戶徵收餘糧,先送去北境應一應急。同時儘快調集糧草軍需,儘快送過去。」
頓了頓,謝暄又補充道:「這次一定要加強兵力。」
楚逸有了主心骨,也不遲疑,當即就照謝暄說的擬了旨。
謝家自來以忠義著稱,凡是涉及大義的,絕不會因為其他原因暗地裡使手段下絆子,最是君子不過。謝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也是楚逸敢放心跟謝暄商量這件事的原因,否則以自家皇叔跟謝暄的過節,怕是這輩子都等不到軍需了。
第二章
三更,丞相府的書房裡頭,一盞油燈還在亮著。
單是有了法子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京城與北境千里之遠,什麼命令到了那裡都得打個折扣,征富戶餘糧更是怕征成平民老百姓的口糧,各個關節都得好好打通。
更何況,這次劫軍需之事來得蹊蹺,總不能就這麼放下不管,還得派人暗中追查。
謝鶯時從丫鬟口中聽到前兩天發生的事情,不太放心,主動來這邊轉了轉,一看謝暄的書房裡果然還亮著燈,腳步頓了下,心下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一直守在書房門口的老管家看見謝鶯時,喚了一聲:「二小姐。」
謝鶯時看著窗上隨火光搖曳的模模糊糊人影,問:「林伯,阿暄他在裡面多久了?」
林伯臉上有些擔憂:「家主從宮裡回來就進去了,到現在連晚飯都沒吃呢。這兩天家主除了進宮或者拜訪各位大人就是泡在書房裡,二小姐,您跟家主親厚,要不進去勸他休息一下吧,他身子不好,受不得這樣的折騰。」
謝鶯時忍不住皺了眉,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小蓮,你去吩咐小廚房給家主做一碗銀耳羹。」
然後她沖林伯示意了一下:「我進去看看他。」
說罷就上前推開了房門。
院子裡頭是積了厚厚一層的雪,一輪明月悄然升了上來,映得地上一片皎潔。
林伯跺了跺腳,手往袖子裡揣了揣,嘆了口氣。
謝家這兩姐弟都是難得的好人,才華家世樣貌都是頂尖的,只是這運道,忒不好了些。
謝鶯時走進書房的時候,發現謝暄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
謝暄腿不好,常年用雪蓮入藥,時間長了,連他常待的書房裡都染上了淡淡的雪蓮香氣。
謝暄平時在書房的時候不喜歡旁人來打攪,都是些機密事,不小心被人看去就是個麻煩,今晚也是一樣,連林伯都只能在旁邊的耳房裡守著。
屋角的爐子因為長時間沒有人照顧已經熄了,謝暄手裡的手爐也涼了,整間書房裡沒有一點熱乎氣。
從六年前那件事之後,謝暄就受不得涼,這樣一來,怕是又要生病。
謝鶯時一邊心疼著,一邊上前晃了晃他的肩膀,把人給叫了起來:「阿暄,醒一醒,回臥房去睡。」
謝暄輕輕動了動,睜開了眼睛,看見眼前的人,喚了一聲「阿姐」,眼神清明了起來。
他坐起身來,摸過桌子上的茶盞飲了一口。
茶是濃茶,只是已經涼透了,謝暄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放下茶盞:「阿姐,我沒事,還剩下一點,很快就結束了。」
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謝暄說了一聲「進」,小蓮探了腦袋進來,手裡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銀耳羹,知道自家家主的忌諱,也沒有真的走進來,只是站在門口,一雙大眼睛看向了自家小姐。
謝鶯時吞下了一肚子的說教,走過去把碗接了過來,打發小丫頭在外面等著,把羹擱在了謝暄的面前。
謝暄也想起來自己沒有吃晚飯,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餓,拿起勺子來嘗了一口,常年繃著的臉也柔和了一些:「是廚房孫大娘的手藝吧?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