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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暄怔了一會兒,才低頭失笑,終於明白了謝亦陵非要把自己拖到這裡來的用意。
謝亦陵白淨的臉上浮現出一片緋色,羞窘地轉過了臉。
謝暄見他這模樣,忍不住調侃他:「這就是你讓我見的新科狀元?果然是風神俊朗清舒風雅,看來你姑姑也喜歡的不得了。」
謝亦陵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聞言只能磕磕巴巴地回道:「叔父,您……您滿意就好。」
「阿暄。」
謝暄聞言回過頭去,見謝鶯時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下來,面帶薄紅,卻還是目光堅定地對他說:「是我讓亦陵把你叫過來的。我心悅同塵,你要是同意的話,他明天就來丞相府下聘。」
謝暄問道:「阿姐,你真的喜歡他嗎?」
謝鶯時點了點頭。
謝暄看了裝模作樣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陸和光一眼,故意抬高了聲音:「阿姐,你要是真的喜歡我不會攔你,只是若是有人欺負你,謝家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不會放過他。」
陸和光聞言立刻走了過來,向謝暄鄭重地行了一個禮:「丞相放心,若能得謝姑娘為妻,和光定當細心呵護如珠如寶,並且和光可以承諾,終身不納妾,一生一世一雙人!」
謝暄不為所動地打量了他良久,才終於把人給扶了起來,笑了:「陸兄既然肯承諾,還望不要食言才好。」
進士名單出來的時候謝暄就特意查過這個陸和光,世代清流文士,家風清正,到了他這一代才有了入仕的念頭。陸和光本人的品性能力也都沒得挑。這樣算來,謝鶯時既然喜歡,兩個人成事也未嘗不可。
如此,也算他臨走前了卻了一樁心事。
完結章
謝鶯時的婚禮定在四月,正是春光最濃的時候。
謝暄親手把自己的姐姐送到了另一個人手裡,祝了兩個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滿耳鞭炮聲中,謝鶯時忽然就忍不住落了淚。
隔著蓋頭,謝暄看不見姐姐的表情,只能感覺到手背上有什麼溫熱的東西一滑而過。他湊近了謝鶯時的耳邊,輕聲安慰道:「阿姐,大好的日子,你別哭。」
這麼說著,他的眼眶也有些發熱。
大抵相依為命這四個字,沒有人比他們姐弟兩個更清楚了。
謝鶯時張了張嘴,想要叮囑謝暄以後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好好吃法,不要熬夜……喉嚨卻被哽住了,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夫妻三拜,送入洞房,喝了合卺酒,她往後就是為人妻子的人了,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亦會是非常美滿的一生。
三日後謝鶯時回門,謝暄親眼見了姐姐臉上的幸福和陸和光對妻子的體貼尊重,終於徹底放了心。
又過了兩日,謝暄進宮找了一趟楚逸,說自己身子不好,想要辭官去別處修養。
楚逸為難地看著他,正絞盡腦汁想法子拒絕,忽然看到藏在屏風後頭的楚霽向他點了一下頭。
楚逸心下一嘆,終於應了謝暄的請求。
謝暄走後,楚逸看著從屏風後頭走出來的人,氣惱道:「皇叔,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
楚霽看著謝暄的背影看不見了,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回頭踹了一腳楚逸:「臭小子,你懂什麼!」
楚逸也不甘示弱地拿了手中的奏摺試圖敲一敲自家皇叔不開竅的腦袋。
楚霽側身躲開奏摺,沒有像往常一樣罵他沒大沒小,反而正色道:「逸兒,皇叔跟你說件事。我在這裡再留一年,一年後這裡就留給你了。你皇叔這半輩子都在為俞國為皇室活,往後想為自己活一回。」
楚逸默默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奏摺,頗為糟心:「行吧,你們愛走都走,朕再辦兩回科舉什麼人才沒有。我也是納了悶兒了,好端端的權勢就這麼燙手嗎……」
說到這裡,他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是挺燙手的,要不是沒得選,我也想閒雲野鶴做個富貴閒人啊。」
楚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彈了他腦門一下:「小小年紀老氣橫秋的,跟誰學的?」
楚逸向他吐了吐舌頭,不理他了。
永安八年,大愈第一場科舉選出了第一批進士,其中寒門子弟占了十分之一,一時間,全民向學風氣頓開,各地書院私塾紛紛舉辦起來。同時,新科進士下放於各地,做出了不俗的政績,其中以新科狀元陸和光為最。六月,攝政王楚霽親自監督黃河疏浚,大雨傾盆而河堤不垮河道不塞,水患消於無形。十二月,匈奴正式向大愈稱臣納貢,外患消弭。
謝亦陵侄承叔位,處理庶務井井有條,內政外交均可明斷,深受帝王寵信,成為說書人口中最愛的新一代少年英才。
永安九年,攝政王楚霽向皇帝請辭,並且辭去封地,只留了一座王府在京城,人卻不知去向。有人說是浪跡江湖去了,也有人說是避世隱居去了。
總而言之,上一代人的傳奇從這個時候就畫上了句點,江山代有才人出,史冊上濃墨重彩一筆,無論真假都是幸事。
又是一年夏,綠樹蔭濃,蟬鳴聲聲。謝暄下了學,拿著書本從靈泉山綠竹掩映的小徑上慢慢往下走。偶爾有幾個學生經過喚他一句「謝先生」他便點點頭。
他回到自己的竹舍,卻發現門是開著的,有人不見外地在迴廊的柱子上栓了一匹毛色烏黑髮亮的駿馬。聽見動靜,馬抬頭看了看,覺得這人挺眼熟,又低下頭去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