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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郁文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臉色變了幾變,終是沉沉嘆了一口氣,自己走開了。
楚霽的笑容有些勉強:「謝丞相,王尚書。」
王穆承是個典型的笑面虎,撞上了剛剛吵了一架的政敵也不見惱怒,笑得如同一個最和藹不過的長輩:「攝政王。」
謝暄目不斜視地向兩個人行了禮,道了一句:「家中有事,失陪了。」便離開了。
楚霽應付著王穆承,心卻跟著謝暄飄遠了。謝暄這樣無視的態度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發苦,可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四月份的時候,丞相府向王家下了聘,為家主求娶王家大小姐。
城中好事者把兩個人的相貌身份扒出來評論了一番,最後蓋棺定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時間看熱鬧的百姓紛紛湧上了街。
楚霽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御書房裡幫小皇帝批改奏摺,原本正損小皇帝損得高興,聽到這句話笑容卻一下子凝住了。
他嘴唇顫了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再說一遍,什麼?」
侍從依言重複了一遍:「回王爺,丞相府剛剛派人去王家下聘了,要求娶王家大小姐。」
等他再抬起頭來,就見攝政王擲了筆,陰沉著一張臉匆匆出去了。
楚逸看著被墨水毀了一半的奏摺,怎麼也不明白他家皇叔怎麼突然就發瘋了。
他想了一遍剛剛侍從帶來的消息,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道:「莫非皇叔喜歡那王家大小姐?怪不得上一次在客似雲來反應那麼大……只是現在丞相已經把人定下了……他倆不會打起來吧?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
楚逸自覺捋清楚了這亂七八糟的關係,連忙朝外面喊了一聲:「全盛,備馬!朕要去丞相府!哎喲不對,是王家!」
第十七章
楚霽騎著馬一路橫衝直撞來到了王家附近的街上,勒住馬,聽見鬧市里挎著菜籃子的兩個大娘正在談論著不遠處的這一樁錦繡良緣:
「聽說這王家大小姐痴戀謝丞相多年,為了等謝丞相雙十年華還沒有嫁出去,這次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是嗎?那這可真好……郎才女貌,羨煞旁人吶!」
「可不是嘛。」
……
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是啊,那他來這裡算什麼?傻子還是笑話?
楚霽不知道自己在街口站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陣喧譁,他轉過身去,看見謝府的人下了聘正從王家出來。
謝暄正在與王穆承道別,楚霽的方向正好能看見王穆承笑著托起謝暄的胳膊,渾身上下都透著對這個女婿的滿意。
謝暄這樣的人,怕是很少有人會對他不滿意吧。
因為是來下聘的,謝暄難得穿了一件鮮亮點的衣服,裁剪合宜的月白色長袍,勾勒出他細瘦的腰身,仍是一貫的清俊嚴整。
楚霽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回去,好好籌劃一下王謝聯姻之後自己應該怎麼布局,可是目光壓根就沒有辦法移開半分。
明明看一眼就是萬箭穿心鮮血淋漓。
兩方人道別完,謝暄轉過身來,像是看見了他,動作略微頓了頓,便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跟楚霽擦肩而過,謝暄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楚逸緊趕慢趕地趕過來,街口圍觀的人群已經散去了,他家皇叔一個人牽著馬站在街口,身影都透著落寞。
楚逸嘆了口氣,蹭過去安慰他:「皇叔,天涯何處無芳草。」
楚霽回過神來,臉色蒼白地衝著楚逸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髮:「沒事,我們回去。」
這天正是月中,晚上的時候一輪圓月掛上了天空,灑了滿地如水的月光。
楚霽帶了一壺梨花白,爬到了御書房的頂上,一邊喝酒一邊看月亮。
看著看著,目光就不由得轉向了南邊,仿佛能透過這重重燈火看到某個人書房裡的那一盞似的。
他想著,其實比起京城,還是北境更自在一點。至少不用日日對著,看著兩個人形同陌路。
謝暄比他通透,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沒有緣分就是沒有緣分。當斷則斷,礙不著往後的日子。
他們都不是當年一腔熱血奮不顧身的少年人了。
楚霽把飲盡的酒壺往下一扔,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仿佛心裡堵著的那一塊也跟著酒壺碎了一樣。
楚逸在下面批奏摺,聽見這聲響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楚霽心情一不好就喜歡上御書房的房頂,一個人在上面待上半天,誰也打擾不得。今天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少不了要發泄一下。
楚逸把手邊的一摞摺子批完,正好聽見三更的打更聲,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打算上去把人給撈下來。
楚霽躺在瓦片上面,已經睡著了。楚逸找了兩個功夫好的侍衛把他抬到了御書房旁邊用於休息的小室里,一邊嘟囔著不讓人省心一邊吩咐人去找一塊熱毛巾來給他擦擦臉,卻冷不防被楚霽拉住了衣袖。
楚霽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麼,楚逸把耳朵湊過去,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一個名字:
「景玄,你不要走好不好……」
楚逸僵在了原地,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楚霽醉生夢死了一晚,第二天又跟沒事人似的神采奕奕地上朝舌戰群臣了。
楚逸看在眼裡,心裡有些發苦,最後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由著楚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