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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朋友」兩個字,謝暄眼神閃了閃,抬起頭來看了楚霽一眼,隨後又很快垂了頭繼續哄孩子。
一提到小兒子,謝桓的臉色也不由得和緩了一些。謝暄雖說哪裡都很好,在為人處世方面的確是有些問題,雖然將來用不著他長袖善舞周旋人情,總這麼下去也不太好。
謝桓順著台階飲了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任楚霽留在謝家的位置上逗自家小兒子,卻還是忍不住要給楚霽添添堵:「小王爺可別忘了,休沐結束可是要抽查《尚書》的。」
楚霽動作僵了僵,打了個哈哈:「記得,記得,先生放心。」
謝暄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謝亦陵收了桂花糕,自己卻不吃,反而是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把桂花糕整整齊齊地裝了進去。楚霽看了有些奇怪:「你為什麼不吃?」
謝亦陵看了他一眼,奶聲奶氣又一板一眼地回答:「逸兒今天生病了,不能來,他喜歡吃這個,我想給他留著。」
尋常人家的小孩子這個時候正是七歲八歲討人嫌的年紀,這小娃娃倒是教養的好。
楚霽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小娃娃口中的「逸兒」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兒子,小太子楚逸。
這兩個孩子倒是玩的好。
楚霽被這小娃娃逗樂了,忍不住對謝暄說:「你們謝家的孩子都是這麼好玩的嗎?」
謝暄把謝亦陵往身後一拉,戒備地看著楚霽:「亦陵還是個孩子,你不許起什麼歪心思。」
楚霽忍不住笑了,湊近了看他:「景玄這是吃醋了?放心放心,我要逗也只會逗你一個人。」
明明是尋常的意思,偏偏叫楚霽說的跟調情一樣,謝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忍不住扭過頭去,紅了臉頰。
小孩臉皮薄,楚霽也懂得適可而止,主動另起了個話頭:「景玄,我上次都說了可以罩著你,你怎麼還不來國子監啊?」
謝暄說:「父親跟兄長商量了,還是想讓我在家裡多待兩年。」
楚霽心道,這怎麼跟大姑娘出閣一樣,還要多留兩年,心裡也有些惋惜:「這樣的話,等你來聽學了,哥哥我就離開了。要不我犯個什麼錯,爭取多留一年如何?」
原本是順嘴胡說,說出來楚霽竟然覺得這主意也不錯,忍不住有些興奮:「對啊,說起來我看那個姓郭的不順眼很久了。我明天去揍他一頓,記個大過,說不定就能再留一年了。一箭雙鵰,妙也!」
謝暄原本瞪大了眼睛聽著這聞所未聞的混帳話,心裡居然忍不住也有些心動,忽然伸手拉住了楚霽的袖子,拽了一拽。
楚霽正說到興頭上,被猛然一拽下意識去看對面的人,就看見謝暄一雙好看的眼睛微微透露了一點焦急,正衝著他使眼色。
楚霽一直沒有告訴過謝暄,他平日裡板著一張臉,唯有一雙眼睛,最是靈動,像是能把人的魂勾了去。
正在他愣怔的時候,身後傳來謝桓陰測測的聲音:「小王爺要是想要多留一年,不用想著怎麼犯錯,直接跟臣說一聲就是了。」
楚霽大驚,連忙賠了個笑臉:「先生說笑了,我就是說著玩,說著玩。」
這邊正鬧著,場面卻忽然安靜下來。
謝桓看見站在大殿中央的人,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也顧不上楚霽了,拂袖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當今皇帝楚寧身子骨不好,性子也軟,主動開口詢問道:「郭卿什麼事?」
郭家是近些年新晉的世家,底蘊比不得三大世家,卻也很有些新秀的勢頭。郭家主看起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倒是挺端正。
他向楚寧拱了拱手:「皇上,今天臣為了兒女的終身大事,想請您和諸位同僚做個見證。小兒懷瑾與謝家小姐指腹為婚,如今兩人的年紀也都大了,想趁這個機會先定下。」
身旁的郭懷瑾跟著父親向楚寧和大殿裡的其他人行了禮。
平心而論,郭懷瑾長得不差,只是楚霽先入為主地看他不順眼,自然是他做什麼都不順眼。
楚寧目光徵詢地看向謝桓,見謝桓點了點頭,才溫聲開口:「既然如此,也算是件好事,朕就與眾卿家做這個見證。」
隔著一道帘子,女賓席位那邊有人悄悄掀起了帘子往正殿上看了一眼,紅了臉頰。
郭懷瑾與謝鶯時的指腹為婚,楚霽在京城中這麼多年都沒有聽到一點風聲,這次突然就要定下婚約了,倒是讓人始料不及。
楚霽想起白雲觀主給謝小姐的批命,明白這是郭家在向謝家表忠心,思及自己剛剛說要揍郭懷瑾的話,覺得有些不太妥當。
他不經意間回頭,卻發現謝暄神色有異,他湊近了一些,就聽見謝暄冷冷地「哼」了一聲:「虛偽。」
楚霽心頭一動,試探地問道:「令姐與郭懷瑾的婚約,是怎麼回事?」
「是家母在世時定下的,」謝暄的眼睫垂了下去,「可是郭懷瑾根本配不上阿姐!」
謝暄不願意多說,楚霽也就沒有多問,只是把這件事放到了心上,想要回去查一查。
第八章
謝暄一時意氣做下的事情,最終還是被心急找鶴的白雲觀主給發現了。
冬至宴已經散了,宮人們來來往往地撤下一殿的狼藉,客人們相互拱手道別,三三兩兩地散去。
白雲觀主一身黑白相間的道袍,手中拎著拂塵,怒氣沖沖地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道童。小道童手裡捧著一個烤雞一樣的玩意,上頭沾滿了灰土,一看就是從地里刨出來的,正是那隻倒霉的白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