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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暄吃東西的樣子很斯文,加上一副弱不禁風的身子,如果不是一身沉穩端方的氣場,看起來真像一隻瘦弱可憐的小貓。
謝鶯時不搭話,就這麼看著弟弟把一碗銀耳羹喝的乾乾淨淨,這才冷不丁問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曉得這次是個什麼事,不過這次在北境帶兵的人是楚霽,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這次這麼拼命,是不是為了他?」
謝家的嫡小姐是整個京華出了名的溫婉,少有這麼咄咄逼人的時候,更何況是對著她從小寵到大的弟弟。
謝暄垂著頭把勺子放回原處,說:「阿姐多慮了,謝家立身就是『家國天下』這四個字,此次北境戰事事關家國,不容有失,暄不過是盡一盡謝家人的本分,也是身為丞相的本分罷了。」
謝鶯時看了他一眼,也不拆穿他,只是叫了人進來給爐子添了炭,叮囑他早些休息,就端著碗出去了。
謝暄把最後一封密信送出去,揉了揉眉心,看著散了一桌子的書信,難得有些發怔。
他吹熄了燈,站起來的時候,腿上忽然一陣鑽心的疼,險些站不住當場跌坐在地上。
勉強緩了一會兒,他開口叫了林伯,接過一盞燈,若無其事地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身後落了一地的殘雪。
三日後,遠在北境的楚霽收到了幾大車救命的糧草。
押運糧草的官員緊趕慢趕地趕過來,原本六天的行程硬是日夜兼程縮短到了三天,大冷的天氣里出了一身熱汗,卻跟另外幾輛糧車撞了個正著。
雙方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對面走出一個人來,年紀看著不大,面容俊秀斯文,一雙桃花眼生得漂亮,像是京城裡哪家精心教養不識愁滋味的公子哥,他掃了一眼糧車,「嘖」了一聲,心裡想明白了七七八八:「這是那位大人吩咐的?效率夠可以啊。」
官員身上的熱汗全都變成了冷汗,當即誠惶誠恐地回道:「回王爺,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這些糧草先給王爺應應急,剩下的在一個月之內送到。」
攝政王年輕的時候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混不吝,後來到了這個位置上也沒有絲毫收斂自己的脾性,要是一不小心惹上了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楚霽看著他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這侄兒終於長大了,知道用腦子了,可喜可賀。」
官員才擦乾淨的冷汗又下來了,不是誰都有膽子跟他一起調侃九五至尊的。
打發走了押送糧草的官員,楚霽吩咐將士們把幾輛糧草放到倉庫里,轉身走入了營帳。
身邊一直跟著他的副將李縱還沒有從興奮中緩過來:「我原本以為糧草到這裡至少要一個月以後了,沒想到這次這麼快!」
不管怎麼說,這些糧草的確是解決了當下的燃眉之急,一個月之內的承諾也成了將士們的一顆定心丸,軍營內的氣氛不自覺地有些放鬆下來。
楚霽方才嬉皮笑臉的表情反倒是收了起來,聞言冷笑了一聲:「去找人查查這件事情具體是誰負責的。」
自從五天前傳來軍需在雁山關外被劫的消息,楚霽就做好了沒有糧草補給的準備,這次更是趁著糧草還充足讓將士們吃飽喝足去搶了對面匈奴人的糧倉。
眼下邊境的情勢雖比六年前要好了不少,前朝里的洶湧暗流卻是越演越烈,從京城到北境其中能有多少貓膩,楚霽最清楚不過。
有多少人盼著他死在這裡。
楚逸雖聰慧,這次的事情要耗費的精力還是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是他。
楚霽心裡模模糊糊有個合適的名字,還沒有說出來自己就先怯了。
那個人怕是恨自己恨到要死了吧。
查探的人回來的很快,這樣大的動作是瞞不住人的:「王爺,負責這件事的人,是……謝丞相。」
楚霽緩緩握緊了手中的杯子,長長的眼睫垂下來,看不清楚是個什麼表情,語調倒是一貫的帶笑:「謝丞相嗎?那我回去可要好好謝謝他了。」
李縱站在一旁一頭霧水:「哎?謝暄不是一向跟王爺不和嗎?怎麼還能主動幫忙解決這次糧草的事情?」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其實李縱一度懷疑過軍需是謝家派人劫的,只是這想法剛一說出口就被楚霽一個眼刀子給瞪回來了,好像是什麼說不得的東西一樣。
楚霽倒是綻開了一個情緒莫名的笑:「也對,他一向是個君子。」
楚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看見本該離開的斥候還站在原地踟躕,好像是還有什麼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一樣。
李縱倒是注意到了,主動問了一句:「還有什麼事嗎?」
斥候想起軍中老人常說的不要在王爺面前提起謝丞相的說法,到底還是把謝丞相病重的事情給咽了下去。
左右謝丞相一年中多少次病重一次也沒有傳到王爺耳中過。
第三章
楚霽雖說為人不拘小節了些,領兵打仗到底還是在行的。在有了足夠的糧草再無後顧之憂之後,俞國軍隊勢如破竹地打敗了匈奴,一路衝到了匈奴人的王帳,俘虜了匈奴單于和大王子,在開春的時候順利班師回朝。
經此一役,北境可算是百年無憂。
楚霽也順利成為了俞國人心目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英雄——尤其是在大姑娘小媳婦眼裡。
誠然大部分都是沾了他那副好皮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