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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也不要什麼仙風道骨的風度了,直接把鶴往楚寧面前一扔,當即跪下:「貧道從入京以來便兢兢業業祈福,從來口無虛言,自問沒有得罪過任何人,聖上可要給貧道做主啊!」
「哦?道長可真是口無虛言,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嗎?」
楚霽原本正在暗戳戳看戲,想著待會兒叫人把有關謝暄的證據銷毀一下,來個死無對證,畢竟這種事情他幹的熟練。不想謝暄年輕氣盛,居然直接開口跟白雲觀主嗆了起來。
楚霽心道要糟,謝暄不明白,他可知道這是明明白白往對方手裡遞把柄。
對面的白雲觀主也不是個沒有腦子的人,聞言立刻冷笑起來:「謝小公子這麼一說貧道倒是想起來了,今個兒的事是貧道直腸子不會說話,先向謝小姐道歉了。」
說著,還似模似樣地向著謝鶯時躬身一禮。
謝鶯時原本還在為自己感到委屈,一聽事情扯到了自家弟弟頭上,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端起了謝家嫡女的風度,面無表情地受了這一禮:「道長真是好大的排場,這麼一點小事也好意思鬧到聖上面前來。」
身後的小道童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開了腔,伸手指向謝暄:「我記得,就是這位公子黃昏時分在鶴園處徘徊。後來……後來,就看見西南方向冒出了火光……」
小道童說完了,白雲觀主才裝模作樣地訓斥道:「聖上面前,哪裡有你插嘴的份?」
小道童囁嚅著後退了一步,垂下了頭。
雖說小道童的話漏洞不少,但還是有意引著眾人的思路往謝暄方向想,也的確是成功了。
場面一時沉默下來。
謝暄知曉這次是自己一時意氣做了錯事,一人做事一人當,從小的家教讓他做不到繼續冷眼看著,他抿了抿唇,就想主動站出來。
剛剛邁出去一步,卻冷不防被人抓住了。
謝暄愕然地抬起頭,就見楚霽彎起一雙桃花眼,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把他往身後扯了扯,主動站了出來:「皇兄,觀主,是我做的!」
謝暄一驚,掙扎了一下,楚霽沒有法子,把人扯到懷裡捂住了嘴巴,就著這個不成體統的姿勢沒臉沒皮地一笑:「皇兄知道我的性子,我這個人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就忍不住試一試。這白鶴嘛,我見過,挺好看的,就是沒有嘗過味道,這不就想嘗嘗嘛。」
他說的有板有眼的,仿佛真有這麼一回事兒。
旁邊剩下的幾個不明真相的世家子弟聞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道果真如此,一看謝小公子就是個君子,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情,要是安小王爺就說得通了。就是不知謝家是怎麼得罪白雲觀了,被這樣針對。
一時間不少人看謝鶯時的眼光都透了些同情出來。
楚寧看著弟弟是鐵了心地想要保下謝家小公子,又看了看一臉鐵青的白雲觀主,心中的秤桿很快就做出了傾斜,他輕輕咳了咳,對著白雲觀主溫聲開口:「小弟頑劣,還請觀主擔待些,朕做主罰安王三十大板,禁足一個月,你看如何?」
懷中的人忽然安靜了下來,楚霽低下頭,就見謝暄一張小臉掙扎得紅撲撲的,眼下正直勾勾地看著他,說不出是個什麼意味。
楚霽覺得手下的臉挺軟的,於是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衝著謝暄眨了一下眼睛。
白雲觀主察言觀色了大半輩子,知道皇帝是想順著安王的意思息事寧人了,也沒有多糾纏,只是暗中瞪了兩個人一眼,帶著小道童和一隻死鶴退下去了。
皇帝開了金口,懲罰自然是要實打實地實行的,當場就有幾個侍衛出列向楚霽行了個禮:「王爺,得罪了。」
楚霽無所謂地擺擺手,輕車熟路地往行刑的地方走,卻忽然被拉住了手。
楚霽回頭一看,就見謝暄拉著他的手,一臉堅定:「我跟你一起去。」
楚霽愣了愣,沖他笑了笑:「行刑有什麼好看的,天不早了,快跟先生回家吧。」
謝暄沒說話,只是拉著他的手又緊了些。
楚霽沒有辦法,只能向謝桓告了個罪:「先生,您可別怪我把您兒子拐跑了。」
謝桓嘴唇動了動,怎麼也擺不出冷臉來,只能點了點頭,讓兩個人一起走了。
謝遠的妻子柳氏手中牽著謝亦陵,小孩子聲音軟軟地喊道:「小叔叔,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謝暄回過頭去,衝著侄兒搖了搖頭,冷不防楚霽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低下頭來在他耳邊調笑道:「你看你們家人像不像送女兒出嫁?」
謝暄沒理會,被攥著的手卻沒有任何動作。
行刑的地方外人不能進去,謝暄就在外頭一動不動地等著,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裡頭半分動靜。
三十板子實打實地落到身上,楚霽呲牙咧嘴地叫人給扶了出來,一看見燈下那白衣的人影,臉上的表情立刻收了起來,換上了一副與往常一般無二的做派,卻還是忍不住一瘸一拐地向著謝暄走去。
謝暄一言不發地扶住了人,然後說:「回去,我給你上藥。」
等到兩個相互依偎的人影遠遠地離開了,值夜的幾個侍衛才輕聲閒聊起來:
「哎,真是奇了怪了,哪次小王爺來這裡不是叫得跟殺豬似的,這次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哈哈,興許是小王爺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