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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沒錢再買一套戲服,否則一定得誘哄著白門,為自己再穿一次,然後……
「白門,你寫字真好看。」沈雷霆趴在桌子上,盯著白門骨骼分明的手。
白門停了筆,問:「想學嗎?」
「你教我?」沈雷霆眼睛亮了起來。
白門拿了紙放在沈雷霆面前,然後又把筆遞給他,走到他身後,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划教沈雷霆寫字。
白門的手是溫熱的,被他握著沈雷霆哪有心思學,思緒早就飄了十萬八千里之遠。
收了最後一筆,白門說:「你的名字。」
紙上映著的是他的名字,沈雷霆不是不會寫他的名字,只是那感覺不一樣。
沈雷霆說:「再寫一個你的名字在旁邊。」
白門又彎下了腰,握著沈雷霆的手準備寫他的名字,沈雷霆停了手,說:「寫瓜爾佳厲霆,你的本名。」
瓜爾佳厲霆,這個名字好久遠了,久遠到白門自己都快記不起來了,想了想,白門才重新握著沈雷霆的手,寫下了瓜爾佳厲霆五個字。
紙上緊緊相依的名字,就如他們自己,以後的人生,永不分離。
第四十七章 大結局
1966年,從這一年開始,白門與沈雷霆的好日子結束了。
不少人都在背後對他們指指點點,說他們不知廉恥,傷風敗俗。沈雷霆和白門都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只要關了門,這一方淨土就只有他們兩個。
沒過多久,外面的言語傳進了學校,白門被學校開除了,沈雷霆照舊去迎接他,卻被人扔了臭雞蛋。
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並沒有。
屋裡湧進了一大批人,他們叫囂著,批判著,將白門和沈雷霆分了開來,將兩人捆綁了起來,扣押著兩人送到了大廣場上。
白門是被人一腳踹跪在地,沈雷霆掙扎著,反抗著,最後被人狠狠的按在地上來回摩擦。
炎炎烈日,背上背著,脖子上還要掛著,就那樣屈辱的跪在大庭廣眾之下,腰背已經直不起來了。
底下的人在念著沈雷霆和白門的種種罪行,每一條都是不可原諒,每一條都是咎由自取。
「白門,曾是營城白九爺,也是戲子,販賣和吸食過鴉片,暗中和日本人勾搭。」
「沈雷霆,國民黨派,棄城而逃。」
「沈雷霆和白門,不顧人倫,暗通曲款,簡直是無恥之極。」
看,理的多清楚,沒有一句罵人的話,卻比什麼都惡毒。
楊副將站在人群種,他想上前替兩人辯述,但他的妻子死死拉著他,不准他出頭。
沈雷霆看著楊副將,搖了搖頭,沒必要了,已經這個樣子了,何必再連累他們了。
他們在那跪了三天三夜,頭腰整個腰整個彎了下去,頭都點在了地上,最後解綁時,沈雷霆終於倒下了。
自那之後,沈雷霆和白門分開而住,楊副將依舊照顧著白門,這樣白門放心了不少。沈雷霆的身體狀況糟糕的很,白門從楊副將帶來的話里知道了沈雷霆即使身體養好了,這輩子怕也站不起來了。
不是不想去看他,而是不敢,也不能去看他。
夜已經很深了,白門拿了手電,摸著夜路去了沈雷霆那裡,他始終放不下沈雷霆。
手上腳下,白門都用了最輕的力度,他不想驚動任何人。手電在來的路上被摔壞了,白門只能摸黑進了屋,屋裡有很濃重的血腥味,白門再也顧不得其他。點燃了桌上的煤油燈。
「沈雷霆,你在做什麼。」眼前這一幕讓白門驚慌失措,他慌忙的扯了床帷,將沈雷霆鮮血淋漓的手腕包紮了起來,試圖這樣阻止涓涓細流的血。
「做夢了嗎?」沈雷霆眼神渙散的看著白門,流下了淚,說:「真好,死前還能再見你一面。」
白門怒了,他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何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沈雷霆說:「白門,我的腰被壓彎了,我的腿也殘了,白眼狼的牙都被人扒光了,沒了牙,還怎麼活得了。」
「你讓我走吧。」沈雷霆推開了白門緊握著他手腕的手,就這樣躺在床上,等著死亡的到來。
「沒了牙要怎麼活,沒了牙要怎麼活啊,」白門哭笑著,白眼狼沒了牙不能活,毒蛇沒了牙就能話嗎?
「大半夜鬼哭狼嚎個什麼,你不睡,別人還要休息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躺著不用干就有的吃嗎?」
「你去哪,你給回來,你今天哪也不准去。」
隨著關門聲,罵聲漸漸小了去,聽得也不太真切。
白門漠然了,他不再去捂著沈雷霆的傷口,而是轉身找出了沈雷霆之前買回來的那包耗子藥,混著水,沒有猶豫的喝了下去。
白門說:「沈雷霆,曲終人散,我再為你唱一曲吧。」
「好。」
幽幽燈火拉長了白門的身影,那詞那句,轉眼又回到了當年剛相聚,不等這一曲終,沈雷霆含笑垂下了手。
白門還在唱,台上已無人,台下還有鬼。沈雷霆,你等我一程,且讓我為你唱完這終曲。
楊副將和他的妻子吵了有多久,天亮了,他才從屋裡匆匆走了出來,推門而進。
「九爺,督軍。」
這兩人一個風華絕代,一個桀驁不馴,最終卻在這破舊的屋子裡,自我了斷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