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還不如跟著他的那個老太監。
石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傷,今日竟沒有喝酒,老神在在地配著茶吃羊肉。他與趙狄爭鬥多年,可以說是最了解趙狄的人。
眼前趙狄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如果這內侍真動了手,掌了那人的嘴,兩個內侍估計也活不長了。畢竟,他實際上是在用這種方式,來觀測朝堂上諸人對他的態度。這個旁系子弟說不定就是他授意的,甚至和趙尹氏吵架,說不定也是安排好的。
而趙狄的這一系列舉動,也坐實了石襄得到的那個消息——趙狄看起來是真要逼宮了。幸好他今天來了,不然等趙狄逼宮完,一切塵埃落定,他落後一步,之後許久他都要矮趙狄一頭,那得多憋屈。
石襄想到這裡,越發覺得自己簡直是英明神武,算無遺策,喝了口茶,用手帕抹了抹嘴上的油,心道:還是酒好喝。嗅嗅手帕上的香氣,石襄享受地微眯起眼——手帕是他最心愛的小妾給他繡的。
內侍迎著姬孟明怒瞪的眼欲哭無淚,終還是戰戰兢兢地彎下腰,硬著頭皮低眉順眼道:「殿下,今兒個是您的生辰,大喜的日子,不宜動怒,否則豈非壞了這良辰美景?況且,您彆氣壞了身子,這偌大的晉國,還需要殿下您呢。」
明著是為姬孟明考慮,實則是為那趙氏子弟說情。
事實上,姬孟明吼完那兩句話,心裡也有些犯怵,長袖下的手抖了抖,不太敢看趙狄。聽到內侍的話,便想著算了,有人給他台階,他順著下了便是。
然而沒等姬孟明開口,石襄有氣無力地插了一句嘴:「趙大人,你家的孩子這麼沒規矩,當堂就敢以下犯上,對殿下無禮。你這個當家長的,竟也不出來管教一下,這便是你趙家的家教麼?」
石襄一句話,讓剛剛有和緩跡象的氣氛,又凝固了起來。
內侍跪在殿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冷汗把內衫都濕透了。
這兩個大佬對嗆,讓他們先滾下去啊。
聽到石襄開口,趙狄這才抬了抬眼皮,他們二人互相都蔑視對方,覺得對方是蠢豬,又都忌憚對方。趙狄放下杯盞,自席間站起身,他抬起手,左手在前,略略施禮,長袖曳地,說道:「殿下,保重聖體,切莫動怒。」
卻也沒認錯,沒道歉。
石襄笑眯眯道:「趙大人,小輩不知禮數,也不懲戒一下?」
趙狄瞥了他一眼,忽而開始猜測石襄今日為什麼一定要來壽宴,已知晉侯已派人刺殺石襄,致使石襄重傷。石襄必定懷恨在心,今日他處處針對自己,卻反過來維護晉侯,如此反常,定是有所圖謀。
趙狄淡淡道:「臣自會回家去懲戒,就不在此攪了諸位的興致,今日既是殿下壽宴,還是當以為殿下祝壽為重。」
趙狄說罷,舉起酒杯道:「不過,既然石大人這麼說,臣便自罰一杯。」隨即舉杯一飲而盡,隨後坐下。
趙狄想看看石襄要搞什麼么蛾子,拿他當槍使的話,他可不答應。
趙狄突然退了一步,讓石襄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說好的逼宮,怎麼不繼續逼了?
趙狄退了一步,姬孟明趕緊順勢向下爬,擺擺手道:「既然趙卿已自罰一杯,那這事便算了。趙卿回去可得好好教育自家後輩,夫妻之間也應和睦相處。」
席間的氣氛總算又緩和下來,姬孟明這才朝在那兒跪了許久的兩個內侍揮手道:「你們倆,還不快滾下去,寡人是要看你們跳舞,還是看什麼?」
「是,奴才這就滾。」兩人如蒙大赦,一溜煙滾得沒影了。
姜羽倒不擔心什麼,在筵席繼續之後,姜羽便從自己的座位上走出來,到大殿中央,朝姬孟明舉杯,而後屈膝跪下,朗聲道:「燕國姜羽,奉國君之命前來為晉侯殿下祝壽。」
「特獻上珍珠十斛,玉如意十雙,錦緞百匹,牛羊百頭……」姜羽念完長長一串壽禮,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恭祝晉侯殿下福壽綿長,祝晉國永享太平。」
如此,壽宴才回到正軌,姬孟明笑道:「睢陽君免禮,睢陽君是我晉國的貴客,快別跪著了,回席上去坐著,嘗嘗我晉國膳食,味道如何。」
趙狄亦抬起眼眸看了姜羽一眼,在姜羽回到席上時向他舉杯道:「承蒙睢陽君遠道而來,趙某身為東道主,本該帶領睢陽君好好遊玩一番,賞賞曲沃的春景。奈何趙某公務繁忙,竟抽不開身。倘若日後睢陽君再來晉國,趙某定要多陪陪睢陽君,以盡地主之誼。」
姜羽垂眸笑道:「趙大人客氣了,趙大人是國之棟樑,日後公務也只會越來越繁忙,遊玩賞春這種小事,豈敢讓趙大人親自作陪,誤了大事,姜某可不敢當。」
姜羽的話,只有他和趙狄兩人明白其間的深意,趙狄不由多看了姜羽兩眼。姜羽悄悄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看石襄。趙狄不動聲色頷首落座,朝身邊人吩咐了一句什麼,那人飛快地下去了。
在姜羽之後,其他諸國來使紛紛向姬孟明祝壽,殿內的氣氛逐漸熱鬧起來,又有了酒宴的氛圍了。
但是這種平靜顯然是非常短暫的,比起趙狄,石襄這個人更顯得急躁。他見趙狄始終不動,開始搞不懂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今天可是做好萬全之策才來的。為了保證順利,他是把他在京中短時間內能調動的生力軍,都給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