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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兒將來龍去脈都說得清清楚楚,聽著便讓人覺得信服。
董熊卻沉聲道:「四兒,我待你不薄,你卻如此污衊於我,你不會覺得良心難安嗎?」
四兒紅著眼回道:「大人,小的也曾盡心盡力效忠於您,但小人不知犯了何錯,竟讓大人痛下殺手。小人家中還有老母,有一個妹子未出閣,全靠小人養活,大人如此,豈非要了小人一家的性命麼?」
董熊不搭理他,轉而對燕侯道:「殿下聖明,荀大人病重時,殿下也曾派太醫去看過,太醫明明白白說,荀大人是因為積勞成疾。殿下是相信太醫的話,還是相信這個惡奴的話?」
夏宰夫冷笑一聲道:「放心,董大人,夏某早已替您想到了。」
「殿下,」夏宰夫道,「方才臣說有兩位證人,現在尚且只上來了一位。」
「對,」燕侯這才想起,「你那另一位證人呢?」
夏宰夫道:「另外一位證人是太醫院的太醫,臣早已去向屈太醫請教過,讓他務必查明荀大人的真正死因。」
「只不過,屈太醫還需要殿下您將他召來。」
燕侯又看看董熊,見董熊面色不好看,心裡道了一句老東西,旋即開口:「傳屈太醫。」
內侍們去傳屈太醫時,燕侯問姜羽道:「姜卿,依你看,此事如何?」
姜羽躬身道:「殿下也知道,舅舅病逝時,姜某尚未趕回燕國,連舅舅的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因此這兩人所說之事,姜某無從知曉。」
「只是,既然夏大人有此說法,姜某也想聽聽看屈太醫的說法。」姜羽道,「若不是董大人,董大人還可為自己洗清冤屈,以免冤枉了董大人。」
姜羽說到這裡,輕輕抬眼看了董熊一眼,正對上董熊沉冷的雙眸。
旋即姜羽斂眸,斂去眼底里那幾分淡薄的笑意。
其實優勢一開始就在姜羽這兒。因為燕侯早已對董熊存了芥蒂,只是由於沒有好的藉口,又有王后和太子作保,不好立刻將他拿下罷了。
「董大人說,是不是這個理?」姜羽道,「倘若董大人當真是清白的,殿下自然不會冤枉了大人。」
「睢陽君說得是,」這時眾公子之中突然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年紀比姬春申小一些,才過弱冠之年,是燕侯第三位公子,「父侯聖明決斷,絕不會冤枉了董大人。兒臣相信董大人的清白,絕不會幹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定是那惡奴對董大人心存不滿,故意誣告。」
三公子名叫姬瑕,生母地位不高,只是個小小下大夫的女兒,這些年一直不太受寵,也很低調,平日就愛著書撰文。然而今年荀書推行變革起,燕侯便把他推出來,替燕侯主持大局,竟也做得不錯。
三公子謙虛好問,禮賢下士,自知經驗不足,便常常向眾位官員及他府中的幕僚請教。
燕侯膝下共四位公子,長姬春申,是唯一的嫡子。其他三位都是庶出,二公子不良於行,四公子年紀尚幼。
「老三說得不錯。」燕侯道。
幾人說話之間,屈太醫已經到了。屈太醫年過五十,穿著官服上來,在殿上跪下。
「老臣叩見殿下。」
「屈太醫免禮平身。」燕侯道,「快給屈太醫賜座。」
屈太醫在太醫院中地位超然。當年燕侯的腿傷便是他給治的。彼時許多太醫都認為燕侯這條腿沒救了,只能砍掉。然而在屈太醫的妙手之下,這腿竟然保下來了。因此燕侯一直對屈太醫心存感激,待他極好。
「謝殿下。」屈太醫說道。
見到屈太醫,董熊心裡有些不安,他是知道當初的藥似乎並沒有能下成功的。但屈太醫是燕侯最信任的太醫,按理他不會亂說話,以不實之言來欺騙燕侯。
而一旦屈太醫說的話坐實了董熊的罪名,那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屈太醫。」董熊先發制人,開口道,「您是殿下最信任的人,相信您一定會說出實情,還我和殿下一個真相,對麼?」
屈太醫並沒有抬頭看他,亦沒有接話,只對著燕侯微微彎腰,輕聲道:「不知殿下召臣來,有何吩咐?」
董熊頓時面色沉了沉,這屈太醫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
燕侯對屈太醫很放心,這個屈老頭性格怪癖,只有一個孫子當個寶貝,別的都不在意。屈太醫白髮人送黑髮人,送走了兒子,只得一個乖孫承歡膝下。
此外,屈老頭與同僚們不甚來往,在官場上也不愛交際。所以大家一般都不太喜歡他,但這也是最讓燕侯放心的——這樣的人不容易被混濁的官場沾染,他心中有自己的原則,是可以信任的人。
「屈愛卿,今日夏卿在殿上彈劾董卿,說他下毒謀害荀卿,在荀卿過逝前,你曾為他診脈,你來說說,荀卿到底是病死的,還是被毒死的。」燕侯道。
「回殿下,」屈太醫道,「老臣起初以為,荀大人是積勞成疾而死。但前些日子夏宰夫找到老臣,問起此事,老臣便與夏宰夫一起到荀府進一步查探了此事。」
「沒想到的是,老臣發現老臣為荀大人開的藥,與荀大人喝下的藥,有所不同。荀大人用過的藥碗裡,分明有一味藥是老臣沒有寫過的,但它與其中一味藥極相似,若是不懂醫術的人,很容易弄錯。」
「然而,這兩味藥的效用卻相差甚遠。老臣這才知曉,原來荀大人的藥被做了手腳。可惜為時已晚,荀大人已經故去,無力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