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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於公孫克,姜羽一直有種不像這世間的人的感覺,雖然他已經跟了他那麼多年,近年卻總覺得這人的想法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姜羽手上拿著兩個小竹筒,裡面各有一張紙卷,肩上一左一右立著兩隻信鴿,胳膊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換了身衣裳,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人。」公孫克喚了一聲。
聽到聲音,姜羽轉頭看過來,見是公孫克,便笑了笑,向他舉起手裡兩道密函,道:「猜猜都是哪兒來的?」
公孫克苦笑:「國君和執政大人?」
燕國並不分什麼文臣武臣,執政大人總攬軍政大權於一身,是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此人是姜羽的舅舅。
姜羽:「你可真聰明。」
見姜羽把兩個紙卷握在手心裡,望著窗外,卻遲遲沒有打開,公孫克問:「大人不看麼?」
姜羽頓了一下,低笑道:「看還是要看的,你猜猜他們要說什麼?」
公孫克:「左不過齊國太子的事罷了。」
姜羽輕輕勾起唇,垂下眸,先打開了來自國君的那封,借著月色,看見裡面寫了一行蠅頭小字,內容並沒有出乎意料,因此姜羽神色紋絲不動,只略略一掃。看罷後,便直接用內力,把密函捏成了湮粉,隨後又展開另外一封。
這一封與上一封的內容顯然不一樣,姜羽掃了一眼,一哂,笑著搖搖頭:「我這舅舅啊……」
公孫克知趣地沒有搭腔。
亂世風雲,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立場,每個國家都有不同的立場。
將第二封密信也毀屍滅跡後,姜羽才抬頭問:「你在那兒查出什麼了?」
提到正事,公孫克面色一肅:「稟大人,屬下並沒有在那兒找到齊國太子,屬下懷疑太子已經離開了,躲到了別處。不過又和那群戴面具的黑衣人碰上了,還交了手,我本想抓一個回來審一審,沒想到他牙下藏了毒,才被俘就自盡了。」
「尹縣令也按您的吩咐,一一排查了那片貧民區,裡面住的都是饒縣的原住民,暫時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沒有可疑之人?這可就奇怪了。」姜羽說,「那你可有碰到一個戴著幕籬的黑衣人麼,就是從咱們二樓窗口跳出去的那個。」
公孫克赧然道:「屬下沒有,不過屬下覺得,此人或許不是敵人。」
姜羽側過臉看著他,光與影將姜羽的五官趁得更加立體了:「理由?」
「當時屬下到二樓後,此人已經跳窗逃走了,他只是打傷了咱們一個侍衛,並沒有對晾在二樓的織錦動手。」
「屬下覺得,此人明顯是有目的地來,故意將大人引到那片貧民區,像是特意想告訴我們,齊國太子在那兒似的。」
姜羽道:「或許他只是來不及毀壞織錦,你就上去了呢?而且,咱們也沒在那兒找到齊國太子,反而碰到了一群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黑衣人。凡事不能武斷,此人是敵是友還不好說。」
「是,屬下明白了。」公孫克說,「對了大人,就在剛才,齊侯派來尋找太子的人到饒縣了,那人叫崔滿,尹縣令親自接見的。」
「齊侯的人才來?動作夠慢的。」姜羽從窗上跳下來,拍了拍衣擺,嗤道,「他們現在在縣令府麼?」
「還在,但是應該快要到驛館來了。」齊侯來人,自然也要住在驛館,幸好驛館夠大,不然還住不下。
姜羽:「既然齊侯來人,我怎麼也得去看看,今日時辰晚了,明早再去吧。」
「可是大人您的傷……」
「不妨事。」姜羽說完,對公孫克招招手,公孫克附耳過來,姜羽對他耳語幾句。
「去查吧。」
翌日一早,尹平在縣令府擺宴為齊國來的人接風洗塵,姜羽自然也要去。一行人一同乘馬車到縣令府,到門口時,見齊國的馬車剛在門前停下,一個寬袍大袖的中年男人打馬車上下來,此人穿著赭石色魚紋官服,看背影站得四平八穩,正是崔滿。
聽到姜羽的馬車也到了,那人停下步伐,轉頭看過來。姜羽正下了馬車,四目相對。
「想必這位便是睢陽君了?」那中年男人看到姜羽,微微一怔,旋即疾步迎上來,不敢置信道。
崔滿此人長眉美髯,年約三十五,眉宇間籠罩著不散的肅穆焦急之色,看起來太子流亡之事,讓他很是焦心。
崔滿早聽過姜羽的大名,整個大周朝,或許無人不知睢陽君的大名,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睢陽君本人。只見此人氣度雍容閒雅,一派閒庭信步,而且實在是太年輕了,雖然早知道睢陽君年紀不大,可真正見到又是另一番感受。
「正是不才。」姜羽道,「想必這位便是崔大人吧?」
崔滿連忙行了一個大禮:「外臣崔滿,見過睢陽君。我乃是此次奉國君之命,前來接太子回京的。」
大周朝各諸侯國為兄弟友邦,崔滿官職低於姜羽,因而自稱外臣。
姜羽微一頷首,回禮道:「崔大人不必多禮,實不相瞞,本官也已收到了國君的密旨,命我協助崔大人尋回貴國太子。」
崔滿又驚又喜:「如此便再好不過,有睢陽君相助,尋找太子指日可待!」
他作勢要跪,被姜羽攔住了。
姜羽道:「崔大人,尹縣令還在裡頭等著呢,我們何不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