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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然明嘴角扯了扯,是個人都不會喜歡別人跟自己說「你沒幾天好活了」,這太醫的話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了。
太醫功成身退,拎著藥箱回了王宮。然而姜羽卻對太醫說的話上了心,雖然還是初五,年節一般都要放到正月十五,姜羽提早這麼多天把人魏大夫叫來,難免有些沒人性。
不過,姜羽給魏大夫的酬勞也是往日的幾倍,魏大夫就勉強同意了。
姜羽把魏大夫叫來,自然是為了戚然明身體裡的毒的事。年前魏大夫就和姜羽說過,但那時戚然明沒有立刻同意。這回戚然明則同意了。
為戚然明解毒,是一個十分複雜漫長的過程,要施針,要喝藥,要日復一日,逐步進行,這需要莫大的耐心,和長久的時間。
不過,令姜羽欣慰的是,戚然明很配合。
為此,姜羽給戚然明畫了一張大餅:「等你病癒,我帶你去燕國邊境的孤竹去看海。」
戚然明心裡覺得好笑,但也沒拒絕。他倒是挺期待的,大海是什麼樣子呢?
不過,天下風雲變幻,一刻也不等人。很快,晉國傳來消息,說周太子姬重趕赴晉國,為趙狄和石襄主持公道,來裁判這件事。
趙狄和石襄竟出奇地給周王室面子,在姬重的勸說下,暫時放棄了兩人之間的私人恩怨,握手言和,讓一眾以為他們會打起來的人驚掉一地下巴。
此事雖然看似結束了,底下暗涌的風雲,卻才剛剛開始。因為經過一些時日的確認之後,公孫克給了姜羽答覆,那個在曲沃攪動風雲的人,似乎是打秦國來的。
秦國?自從戚然明明確告訴姜羽,他是自秦國王宮出來,幼年在秦國生活起,姜羽就對秦這個字格外敏感。
「秦國的人,可知道確定是誰麼?」姜羽微眯起眼問。
「回大人,」公孫克沉聲道,「為首者,乃是秦二公子喜。」
「二公子喜……」姜羽喃喃念了一句,「二公子喜不是體弱多病,不能外出麼?在晉國的人怎麼會是他?你會不會是弄錯了?」
「不會弄錯的,」公孫克道,「屬下確認過,在晉國的人,確實是嬴喜。他也確實是體弱,但尚沒有到見不得人的地步,想來是這些年秦國給他尋仙問藥有了成果。」
姜羽抬手揮了揮:「行,你先下去吧。」
曾經讓戚然明吃盡苦頭的嬴喜,現在在晉國,姜羽的手指蜷縮起來,腦子飛快地轉起來。去年冬天秦國和晉國打了一仗,秦國敗了,廣陵君受了重傷,秦國之後就一直沒消息。按理說這不太符合秦侯的個性,吃了虧怎麼能不打回去?
但此事嬴喜出現在曲沃,就說得通了。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晉國雖然國力仍強,但其實是個空架子,外強中乾罷了。堂堂國君淪為傀儡,手中沒有一點實權,被兩個大臣玩弄於鼓掌。
一旦這兩個大臣徹底撕破臉皮,那這種表面上的平靜就會被打破,晉國立成分裂之態。這時候,沒有人能主持大局,沒有一個定心丸的晉國,就成了活靶子。
屆時秦國再想對晉國用兵,就便宜多了。
這也是姜羽想做的事情,現在被嬴喜搶了先。姜羽不得不做些什麼才行。
姜羽很快把戚然明叫來,和他說了晉國發生的事,以及自己得到的消息。
然而,戚然明卻並沒有任何驚訝,仿佛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包括嬴喜在曲沃這件事。
「你知道嬴喜的動向?」姜羽問。
「不知,」戚然明說,「只是猜測,他會去曲沃。」
姜羽沉吟了一下,問道:「此事你怎麼看?」
戚然明似乎很清楚姜羽在想什麼,說道:「晉國是你和秦國共同的敵人,嬴喜這樣做,對你來說沒什麼壞處。」
「你若擔心嬴喜失敗,」戚然明說,「我可以幫你。」
「幫我?」姜羽微愣,「你打算怎麼幫?」
戚然明道:「自然是去曲沃,幫你處理這件事。嬴喜能做的,我也能做,其實要想分裂晉國,根本不在趙狄和石襄兩個人身上,而在於晉侯。」
「只要讓趙狄和石襄認為,這個國君已經無用,成了他們的絆腳石,對方又構成威脅,那他們的短暫和平自然就會結束。」
戚然明侃侃而談這些內容,顯然不是隨口說出來的,更像是長久的觀察思索與準備,才得出的結論。就好像他一直在等著,如何從內部分裂掉晉國。
「你似乎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姜羽問。
戚然明笑了笑,避開這個問題不答,只道:「你要是信我,我就去。」
「我信。」姜羽說,「但你現在還在養病,養病才是最緊要的事。」
「……」姜羽的思路超出了戚然明的預想,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你難道不想讓晉國這個勁敵,不攻自破?晉國前些年,可是囂張得緊,我記得你也曾在晉國受過辱。」
「當然想,但我大雪天裡把你撿進府里,可不是讓你做這些事的。」姜羽說。他拼死,還搭上寧堅的性命才救回來的人,怎麼能再把他一個人丟到那種危險境地中去?
戚然明微愣,莫名想起了除夕夜裡,落到鬢角上的那個輕吻,頓時覺得鬢角有些發燙,嗓子眼發緊。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這又怎麼?你是覺得我辦不了,還是覺得我會跟著嬴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