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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的拼殺耗的是體力,而並不太看技巧,只需要最簡單的招式,就能砍殺敵人。
在姜羽等人夾擊城外萊陽軍時,城內,寧堅也在圍剿霍顯了。
霍顯確實以一當百,有百夫之勇,但圍剿他的,可不只有一百人。
但寧堅在戰場上,比姜羽要講道義得多,並沒有讓底下人去消耗霍顯的體力,而後自己勝之不武。他有一個從軍者的豪氣,不屑於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面對霍顯這樣的對手,寧堅更希望一對一的交手。
但霍顯又豈是那麼容易能勝的?
因此,寧堅打得十分艱難,身上多處負傷。董嬰可不像寧堅這樣,董嬰熟讀兵法,善用詭計,能以較小的損失勝,又為什麼要傻乎乎地讓寧堅跟霍顯對砍?
總之,他一箭射中了霍顯的右胳膊,使得霍顯戰力大減,而後敗在了寧堅的手中,死了。
戰鬥持續了一整天,直到夜晚,直到月出東山,暮色籠罩了整個大地,喊殺聲才漸漸平息。
今夜沒有星星,月亮也躲了半張臉在烏雲後,預示著明日要下雨。
城外的密林中,間或有幾聲鳥叫蟲鳴,晚風輕拂,帶起一地的血腥味吹到密林中,少許野獸聞到氣味,蠢蠢欲動。
「去點一點,咱們損失了多少人。」姜羽也很疲憊了,右手的劍插在泥土裡,勉強支撐著自己過度疲勞的身體和肌肉,強打起精神向親兵吩咐,「明日要下雨,咱們今夜就要先安頓好。」
「是,將軍。」
「大大,您怎麼樣?」公孫克身上滿是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濃烈的血腥氣讓人頭暈。公孫克知道姜羽不喜歡這種味道,因此並沒有靠他太近。
「沒事。」姜羽說。
戚然明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受傷了麼?」
他們倆一直在一塊兒,戚然明自然清楚。
姜羽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濁氣:「皮外傷,不礙事。」
皮外傷,不算傷。
戚然明抿了唇,覺得是這麼回事,沒想到他沉默了一下又說:「抱歉。」
姜羽睜開眼睛,看見月亮印在戚然明的瞳孔里,他略顯蒼白的面容在月色下,竟顯得有些不真切了。
「你道什麼歉?又跟你沒關係。」姜羽笑了笑說。
戚然明:「我是車右,理應保護你……」
姜羽垂眸,微微彎起唇:「車右也是我任命的,你完全可以不接受。」
晚風撩起戚然明綁在腦後的長髮,那長發卻是如墨一般,與紅色的髮帶一起,輕輕地在風裡搖曳著。
「……回營帳吧。」姜羽掩住口鼻,擋住血腥味,低聲說。
「是,大人。」公孫克道。
公孫克和戚然明都跟姜羽一起回了營帳。
「算算日子,臨淄的人快來了。」姜羽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戚然明:「但明日有雨,也算是爭取了一點時間。齊軍總不至於冒著大雨進攻。」
「……嗯,想來也是。」姜羽說,「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我的人都已經到了極限,需要休息了。臨淄來的人,也不那麼好對付,拉鋸戰最是難熬……」
第48章
戚然明笑了笑:「睢陽君也會擔憂麼?」
姜羽轉頭看了他一眼, 輕輕道:「倒也不是擔憂,只是……」姜羽抬眸看著夜空里那半輪明月。
夜空浩渺無垠, 藍黑色的夜空亘古不變, 姜羽忍不住想到自己曾經生活的那一片時空。都是同樣在一片天空之下, 前世他的生活說不上多麼幸福圓滿,但畢竟有一個和平安定的國家和社會, 日子過得還算平靜。
穿越劇盛行的年代,他也接觸過, 但落到自己頭上, 似乎就跟電視劇里有所差異。
這種戰亂頻發的年代,真不是什麼穿越的好時候。
只是什麼,他卻也沒再說出來了。
回了營帳, 姜羽想著公孫克也累了, 沒再讓他伺候,叫人自己回去休息了。後勤兵要來伺候,也被姜羽趕出去了。
姜羽脫了戰甲,甲冑上沾上的血液都凝結了, 有點泛黑,看著很不舒服。姜羽那點輕傷在腹部,他洗過澡後,就拿了藥給自己擦。傷口不深,一來有甲冑的保護,二來姜羽也沒那麼容易讓普通士兵一刀捅進肚子。
因為戰事於己無關,戚然明倒是顯得輕鬆得許多, 身上沾的血跡要少得多。他洗過之後,就躺在帳內的軟榻上,望著外面的夜色發呆,見姜羽在擦藥,問了句:「需要我幫忙麼?」
傷在腹部,姜羽完全可以自己處理,就拒絕了:「不必了,你歇著吧。」
戚然明也沒堅持。
帳內只有他們兩個人,燭火閃閃爍爍,姜羽目力不好,因此坐在燭火邊,跳動的火光落在姜羽臉上、身上,在地面上拉出長長的躍動的影子。戚然明看了那影子一會兒,順著影子,視線落到姜羽的身上。
在戚然明心裡,他總覺得姜羽這人有些奇怪。姜羽出身貴族,姜這個姓在這個年代就代表著無上的榮光與地位,他有著貴族應有的風度與氣節,舉手投足都與普通人不同,進退自有章法。可同時,任誰都會為這個姓氏自豪,但姜羽身上似乎完全沒有那些貴族的傲慢。
在戚然明之前碰到的那些人,無論是嬴喜還是姬重,甚至是董嬰,都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裡,對於自己享有的一切理所應當。他們即使是關心百姓的生活,也純粹出於對自己所擁有的江山的穩固性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