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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荀氏,兩個燕國大姓,一朝沒落。姜氏更是只剩下了姜羽一個小孩子。
他又聽說,姜羽在父母、外祖父母都過世後,大病了一場,險些沒能挺過來,活下來後,也性情大變,變得呆呆傻傻、沉默寡言的了。
那個明亮的少年再也不復存在。
戚然明這才知道,姜羽不是忘了他,只是自顧不暇。
為此,一身病痛的戚然明也又病了一場,等病好之後,那個臉上沾著泥,眼睛紅紅的男孩就不見了。
往事太過於沉重,沾著血腥氣,充斥著苦澀的藥味,讓人不願提起,不願去回想。戚然明刻意將那些不快隱去,笑著道:「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可是很傷心哪。」
姜羽攬住他,將自己的下巴擱在戚然明的肩頭,低笑道:「倘若我一早就想起你,去年在曲沃,我便不會讓你走。」
戚然明笑了笑,抬手環住了姜羽的腰身,偏頭在他肩上蹭了蹭,忽而輕聲道:「姜羽,從今往後,有我陪著你,你想做什麼,我都幫你。」
原本擁有一個恩愛美滿的家庭,一朝破碎,失去了幾乎所有親人,從那樣一個絕地之中走到現在,成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睢陽君。這些年,姜羽也很辛苦吧。
姜羽摸了摸戚然明腦後的長髮:「那我撿大便宜了。」
說完放開戚然明,在他額上親了一下,說道:「晉侯那兒想必已經氣得不行了,我得去安撫安撫。」
「嗯。」戚然明說,「石襄那裡,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姜羽道:「石襄那兒的第一步,已經布置好了,接著走完便是。」
「其實挑撥趙狄和晉侯、石襄和晉侯的關係,並不困難,因為他們本就對越來越跋扈的晉侯不滿,早已心生猜忌。我只需要推波助瀾便可。」
「難的,是讓趙狄和石襄內鬥。」
戚然明問:「我能做什麼嗎?」
姜羽想了想道:「需要時,我會告訴你的。」
其實從沒有一件事情簡單,遊走於晉侯、趙狄、石襄與嬴喜之間,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第95章
石襄在床上躺了許多天沒去上朝, 為此,連趙狄都親自去探望了他。
這倆人在晉國敵對多年, 鬥了多年, 難得看到對方這麼吃癟的樣子, 據說趙狄那張黑臉,都罕見地露出了笑意, 而石襄則氣得臉都綠了。
少年死後,石襄果然花了大量人力物力, 在曲沃搜查, 查那個奴/隸販子,查少年一家人,查將少年賣給奴/隸販子的商人。
嬴喜不敢跟石襄硬碰硬, 當夜就捲鋪蓋跑了。石襄查過去時, 早已人去樓空。而少年的妹妹也早已被姜羽轉移走,送出了曲沃。
想殺石襄的人很多,因此他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石襄本想,那日在橋山腳下, 少年是從姜羽手上搶過來的,會不會是姜羽設了套給他鑽,但查來查去,又查不到姜羽和這少年有什麼關聯。少年人都死了,也問不出話來。
直到與他同去買奴/隸的小妾,無意中說了一句話:
「說起來,那少年也是蠢得可以,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還與晉侯殿下有幾分像,得老爺如此寵愛。若能一直衷心侍候老爺,老爺又豈會苛待了他,榮華富貴總是少不了的,真不知他怎麼想的。」
這句話驟然點醒了石襄。
——這全天下,知道他覬覦姬孟明的人,只有他和姬孟明本人,再無第三人。
少年長這個模樣,絕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為之,想把他送到自己身邊來,刺殺自己!
而那人是誰,就毋庸置疑了。
至於姜羽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石襄則認為沒有必要去細究了。就算姜羽是真的在幫助姬孟明,他也有法子讓姜羽改變立場。
石襄受傷後第三日,驛館。
「石大人的請帖?」
「是。」
姜羽從公孫克手上接過那張帖子,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邀請睢陽君過府一敘,落款清清楚楚寫著石襄二字。石襄人長得不怎麼樣,一手字寫得卻是挺漂亮的。
掃了掃請帖上囉囉嗦嗦一大篇,姜羽合上請帖,淡淡抬起眸:「這個關頭,石襄主動來邀請我,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
公孫克道:「會不會是石襄對大人您起了疑心,想試探您?若是如此,此去恐怕不安全。」
「無妨,」姜羽道,「石襄再大膽,也不至於在他府里對我動手。」
「大人要去?」公孫克問。
「去,怎麼不去?」姜羽笑了笑,轉頭看向依舊在拿著玉雕什麼的戚然明,聲音不自覺地柔了幾分,富有了感情色彩,問道,「你陪我去吧。」
戚然明手一滑,內力沒控制住,直接把玉給戳碎了。
姜羽忍不住笑出聲,從他手裡接過那碎玉,拼在一起,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他雕的什麼,好奇道:「你到底在雕什麼,雕了好幾天了。」
戚然明問:「你看看我雕的什麼?」
姜羽仔細辨認了一下,試探著說:「狗?熊?還是……」
戚然明一把將碎玉搶了過去,回道:「都不是!」低頭看著玉上自己刻出來的東西,越看越像四不像,心中便有些氣悶。他從沒自己刻過什麼,看別人做得簡單,自己動手才發現,是真的不簡單。感覺手似乎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