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寧堅在進攻永靜時作為主力,受了點輕傷,最後一個離開,臨出門前,他剛掀開營帳,突然回頭來對姜羽笑了笑,說:「若是寧翊還活著,有你這樣的夫君,當是她的幸事。」
姜羽看著他沒說話。
「只可惜,她福薄。」寧堅搖了搖頭,「上回見你,還是什麼時候?」
「那時候寧翊還在世,這孩子小時候跟我很親,我戍邊這些年,她寫來的家信中,總是三句不離羽哥哥。一轉眼,這孩子都沒了三年了……」
寧堅說到這裡,突然想起寧翊去世,姜羽的悲痛應該不比他少,他貿然提起寧翊,倒是惹人傷心了,於是道了句「抱歉」,就離開了。
戚然明最近和姜羽同住一個營帳,因此沒跟大家一起走,見姜羽沉默,以為他還在傷心,安慰了句:「人死不能復生,若是寧小姐泉下有知,當不會願意你為她苦守至今。」
姜羽笑了笑:「我知道,寧翊死前就對我說過,讓我忘了她,儘快娶個好女子。」
這種事情,多說無益,人死了就是死了,若自己走不出來,旁人再說什麼,都還是走不出來。
因此戚然明轉了個話題,問道:「上次在曲沃時,你夜不能視物,怎麼現在好像又看得見了?」
姜羽正在脫戰甲,取下頭盔放到一邊,把甲冑脫下來晾好,除下戰袍,身上只著一件裡衣,聞言笑道:「我出來打仗,總不能夜裡是個瞎子。我自己不怕死,國君也怕我輸啊,眼睛不好總是能治的。」
戚然明:「那現在是治好了?」
姜羽搖頭:「沒完全好,但比之前好多了,夜裡作戰的話,借著月色,大體不影響什麼。」
戚然明:「以後還會復發麼?」
姜羽:「不好說。」
姜羽不大懂醫學,只知道夜盲症好像是缺乏維生素A引起的,他穿過來的時候,原主就夜盲。古代醫術落後,這些年時好時壞的,有時候很麻煩。
戚然明:「那你要是夜間作戰的時候,突然看不見了,豈不是……」
姜羽玩笑道:「所以才讓你做我的車右啊。」
其實不會出現突然看不見的情況,畢竟缺維生素A又不是突然一下子就缺了,夜間視力強弱的變化通常是很緩慢的。
戚然明:「御者是公孫克?」
姜羽點頭:「他跟著我這麼多年,如果你沒來,本來是打算讓他做車右的。」
戚然明說:「這你可就欠了我的情了。」
姜羽笑道:「要真出現那種意外,你救我一命,我就把你欠的五十兩銀子的帳給銷了。」
戚然明挑眉:「堂堂睢陽君,一條命就值五十兩?」
姜羽:「不不不,我的命是無價的,銷帳是念著你的情,感謝另算,你想要的,我能給的,都可以給你。」
戚然明抬手拂袖滅了燭火:「成交,我睡了。」
自翌日起,姜羽便開始派出百人一支的小隊。五人一伍,設伍長,四伍為一兩,設兩司馬,二兩為一卒,即一百人,由卒長指揮。
每卒著輕甲,趁著夜色騎馬出城,襲擊萊陽軍。
襲擊的時間和地點完全是隨機的,一旦萊陽軍反應過來,開始反擊,小隊就迅速撤退,不得戀戰。每一夜,這樣的襲擊就要進行個三四次。
如今騎兵並不盛行,姜羽安排的這些騎兵便讓萊陽軍十分頭疼,因為他們靈活、速度快,像泥鰍一樣滑不溜手。
如此持續了兩三天,萊陽軍被騷擾得不勝其煩,又沒有辦法。直到第四天,萊陽軍決定嚴防死守,並自以為「摸清」了燕軍襲擊的規律,設下埋伏,等小隊前去。
這隻小隊一到,就遭遇到萊陽軍的嚴密打擊,頓時嚇得丟盔棄甲,一個個屁滾尿流,個個負著傷逃竄,馬蹄揚起漫天塵土。萊陽軍終於出了一口氣,站在駐地外望著他們的背影笑。
在這之後,燕軍的襲擊便再沒能得逞,萊陽軍氣勢大漲,覺得燕軍也就能使這些小把戲,沒什麼實際的戰鬥力,都生了輕視之心。
到第七日夜晚,燕軍都憋了一肚子的氣,猶以那些騎兵小隊為勝,總被敵軍嘲笑,任誰也受不了,何況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了。
「人放出去了?」姜羽負手站在德縣城樓上。入秋後,天氣漸漸涼了起來,夜風習習,吹得城樓上的旗幟獵獵作響,而城外八千萊陽軍安營紮寨在數里之外,黑壓壓的一片,從這裡能隱約看到一些閃爍的燭火。
姜羽相信,在暗處必然也有著斥候,在打探著他們城內的情況。
「放出去了。」公孫克在他身後道。
姜羽:「沒引起她的懷疑吧?」
董嬰說:「不會有問題的,將軍。萊陽軍將領霍顯剛愎自用,好大喜功,肯定會信的。」
姜羽點頭,淡淡道:「後天便是中元節,讓阿雲帶個信過去,告訴霍顯,咱們在要中元節那天進攻,以霍顯的個性,絕不會坐等咱們占儘先機,他定然會先一步發動攻擊。」
「咱們只需要布好局,等他自己鑽進來就行……董嬰。」
「末將在。」
姜羽瞥到他臉上有些不高興,說:「你怎麼了,對我的安排有什麼不滿嗎?」
「末將不敢,末將只是覺得可惜。」董嬰嘆氣道,「阿雲這女孩子,可惜了。我原以為她真心歸附,還想帶她回薊都,沒想到只放了個餌,她就咬著鉤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