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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吧。」沒有徵兆地來了這樣一道消息,姜羽心中總有些不祥的預感,沉默了一下,又問,「公孫克,你認為舅舅是否真是染病?」
公孫克:「大人的意思是?」
姜羽低下頭,手指摩挲著紙張上的字跡:「……當年我父母便是因變革冤死獄中,如今舅舅也……這很難讓我不多想。」
「是否會是董氏故計重施,謀害了舅舅?」
「……」公孫克躬身:「不知京中情形,屬下不敢妄言。」
姜羽卻睜開眼,眼眸微冷,隱隱透出殺意:「倘若真是如此,我便要叫董氏付出代價,讓他們知道知道教訓,再也無力搞出這些腌臢事。」
若單從政治上說,荀書是姜羽十分欽佩的人。姜羽自問做不到像荀書那樣,死而後已,不顧性命,只為了家國的強盛,百姓的安康。
若是連這樣的人,也因為那些保守黨為了維護自以為是的固有利益,而被殺害,卻無人為其張目,那燕國還有什麼未來?
夜裡,姜羽第二次去敲了戚然明的門。
由於荀書患病將死的消息,姜羽心裡有些沉重,便覺得這滿院的月色也像霜一般冷,晚風吹透衣衫,涼意入骨髓。姜羽第一次敲門後,並沒有人來開門,姜羽用內力驅散晚風的涼意,敲了第二次。
手指敲著木門,在黑夜之中發出「扣扣扣」的輕響,越發顯得夜色寂寥了。姜羽貼近門,低聲道:「然明,是我。」
在戚然明開門前,姜羽在內心告誡自己,不許急躁,好好把話說清楚便是。
屋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門開了,戚然明站在門口。
「你來做什麼?」戚然明問。
「……」這個開場白太不友好,姜羽張了張嘴,「……我來解釋一下上午的事。」
「你有理由?」戚然明說。
姜羽:「……」
雖然確是如此,但被戚然明這樣說出來,總覺得有幾分嘲諷。姜羽就不明白了,解釋都不聽就直接發這麼大火?戚然明是這樣無理取鬧的人?
但是旋即姜羽又察覺到不對。
——他發現戚然明現在似乎有幾分隱隱的不安,就好像在藉由這樣帶刺兒的話來掩飾著什麼,不讓他發現。
發現這個,姜羽反而沉靜下來,問道:「你在做什麼?」
戚然明:「……」
姜羽:「為什麼我方才敲門你不開?」
戚然明近似心虛地避開了姜羽的視線,低聲道:「……我歇息了,沒聽到。」
這個理由拙劣得讓姜羽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問下去。他發現戚然明真是一點不會撒謊。
姜羽抿起唇,推開戚然明,向屋裡走了一步,掃視一圈,沒有看到其他任何人。但是在床帳之間,隱隱約約透出來一個包裹,半開著,裡面裝著衣物。像是要收拾東西走人。
姜羽回頭看向不敢看他的戚然明,忽而覺得有些心累。
他似乎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這個人,他隨時會因為各種理由離去,走時悄無聲息,來時又匆匆,宛如一陣風。
明明是兩個人的事,卻像只有他一個人在忐忑,在不安,在努力想著化解矛盾去挽回。諷刺的是,在他想著如何解釋之時,這人已經不打算聽什麼解釋便要走了,如此不留情面。
而戚然明似乎也沒有打算解釋什麼。
「呵。」姜羽等了一會兒,垂下眸,略顯自嘲地笑了一聲,便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姜羽。」戚然明追出門一步,望著姜羽的背影,又不知想到了什麼,沒有繼續跟上去。
離開戚然明的院子之後,姜羽在驛館裡四處走了走,並未急著回去。
晚風微涼,拂在人臉上,似乎能讓他這幾個月的頭腦發熱都冷靜下來,清醒下來。從去歲戚然明在風雪天滿身是傷地跑到他家裡,告訴他以後再不走了起,姜羽還真的以為自己尋到了那個人,那個可以陪著他一直走下去,成為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牽絆的人。
他沒什麼親人,荀書算一個,如今已是命懸一線,尚不知能否見著最後一面。他沒什麼朋友,姬春申算一個,卻已徹底讓他失望,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明明是人人景仰艷羨的睢陽君,卻兩手空空,孑然一身,像一片浮萍,沒有根系地漂在水面上。
終於有一天他看到了岸,卻來一股浪,將他打得更遠。
既然如此,便也罷了。
姜羽回房時,公孫克嚇了一跳,他感覺自己許多年沒見過姜羽這樣的臉色了。上一次見還是十二年前。
「大人,節哀。」公孫克以為是荀書的事情,給姜羽打擊太大。
姜羽走進屋,在床上躺下,閉上眼道:「以後你便沒有主母了。」
「什麼?」公孫克愣了愣,「為什麼?」
姜羽道:「出去罷,我累了,明早咱們便出發,不必管他了。」
公孫克滿頭問號,姜羽卻已毫不留情地將他趕了出去。
公孫克一頭霧水,他篤定這兩人之間定是有什麼誤會,可姜羽顯然不會告訴他。公孫克只好跑去問戚然明。
然而,他敲了半天的門也沒人開,只好自己推門進去,卻發現房間內空空蕩蕩,並沒有人。
第121章
翌日一早, 旭日初升。
自燕國而來賀壽的車隊, 在曲沃滯留了大半個月, 終於啟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