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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毛病,姜羽當然知道是什麼毛病,頷首道:「有勞程太醫。」
送走程太醫,姜羽再回來時,便看到戚然明自行躺下了,面對著牆,背對著他,不看他。
姜羽心下好笑,上前給戚然明掖了掖被角,理順耳邊的發,低頭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先休息,我有一點事,去去就來。」
戚然明這才回頭看他,問道:「是昨日在紀府的事?」
「你好好養傷便是,不必多問。」姜羽說,「思慮過重,不利於傷口癒合。」
戚然明微微點頭,道:「早些回來。」
姜羽微微笑起來:「會的。」
來人是趙狄,在驛館內候著姜羽。石襄聽說是壽宴那日傷勢加重,所以近來一直在家中養傷,沒有外出。
姜羽出去時,二人見過禮,趙狄便道:「睢陽君,趙某此來,是有一些事情想問問睢陽君。」
「請講。」姜羽道。
趙狄道:「不知睢陽君可否將昨日在紀府發生的事,一一說給趙某聽?」
「這個自然。」姜羽道,「曲沃是趙大人統領的地方,自然該告訴趙大人。」
「昨日,我接到鍾離君的消息,他說在紀府附近看到過鬼鬼祟祟的黑衣人。紀路是個什麼樣的人,大人也知道,因此我便懷疑到已故廢侯身上,故而傳訊給趙大人,讓趙大人去查看宮中。我自己則先行去了紀府。」
「在紀府里,我發現了已故廢侯,以及兩名黑衣人,還有我的那名下屬,他被囚禁在柴房裡,用過酷刑。」
「殺害廢侯的歹徒是在其後過來的,此人殺害廢侯之後,又意圖殺死我和我的下屬滅口,沒能成功。這時趙大人便來了。」
姜羽簡明扼要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避重就輕,真真假假混在一處。
「不知睢陽君可看清歹徒樣貌?」趙狄問。
姜羽道:「他就是那日劫走我下屬的人。」
趙狄並沒有見過嬴喜,但有了畫像他自然會查,此刻已經知道畫像上的就是秦國二公子嬴喜。嬴喜想殺姬孟明可以理解,想殺了姜羽和戚然明滅口也可以理解。
但是,嬴喜那日抓走戚然明,姬孟明又劫走戚然明,就讓趙狄有些不能理解了。
姜羽似乎知道趙狄在想什麼,解釋道:「事實上,他們抓我的下屬,本意是衝著我來的。」
「趙大人想必已經查到,此人便是年節時在曲沃挑撥你和石大人之人,」姜羽說,「但此人或許是看姜某和趙大人走得近,便想將姜某一起除掉,他知道我十分在意這個下屬,便從他身上入手。只是沒想到被已故廢侯搶走了人。」
「若不是這個原因,姜某便也不知道為何了。」有時候適當的裝傻也是必要的。
「至於廢侯仇視我,姜某實在是有些無辜。在此之前姜某便同趙大人說過,他曾經想讓我幫助他重掌大權,當著他的面我當然不好拒絕,因此廢侯便覺得我欺騙了他,故而才會拿我的下屬撒氣吧。」
姜羽解釋得清清楚楚,趙狄沒有同他計較這些細節,反正他和姜羽現在也沒有衝突。
「原來如此,」趙狄道,「趙某自然是相信睢陽君的,只是……」
「怎麼?」姜羽問。
「只是那個紀路,有些麻煩。」趙狄道。
姜羽微微蹙眉,其實昨日他便有預料,紀路後來衝進去時,許昭只是把他打暈了,沒有殺他。以紀路這人的個性,絕不會悶著不敢說,相反,他不僅要說,還要記下來——別忘了,他曾經是史官。
他進紀府時,對姬孟明的敵意表現得很明顯,紀路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紀路,非說是睢陽君弒君,趙某不好處理,故而來問問睢陽君的意思,此事該如何處理。」
姜羽笑了笑道:「紀老年紀大了,眼睛看不清楚,也是正常的。既然紀老這樣說,那姜某便跟趙大人走一趟,與他當面對質。」
「如此便好。」趙狄道。
出門前,姜羽有些放心不下戚然明,本想將公孫克留在驛館內照看戚然明,想了想,又讓趙狄派人幫他看著。自己帶著公孫克,與趙狄一起去了紀府。
紀府。
趙狄坐在主位上,姜羽陪坐在旁邊,命人將紀府的人給召來,當面一一審問。
紀府除了老太爺紀路,底下還有一個兒子,在朝擔任太史之職,人稱紀太史。兩個孫子,長孫人稱紀伯,次紀仲,翻譯成白話就是紀大和紀二。這年代的史官是世襲制,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因此紀大和紀二現在是紀太史的副手。
紀路年紀大,趙狄給他賜了座,紀太史與紀大和紀二則站著。
「紀老,我將睢陽君帶來了,你若有什麼話,便當著他的面說吧。」趙狄吹了吹滾燙的茶水,垂眸輕輕道。
紀老一看到姜羽,便立刻紅了眼。
紀老經過昨日姬孟明之死後,整個人便又蒼老了許多。白了一半的頭髮此刻是全白了,乾枯的臉上,一雙眼睛混濁不堪,卻直勾勾地盯著姜羽,像是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
「趙大人,」紀路一字一句說道,「草民雖辭官多年,卻也聽聞過睢陽君的美名。世人都說,睢陽君是皎皎君子,猶如清風朗月。卻不曾想到,此番一見,卻發現睢陽君竟是如此不忠君主、不守臣道的狼子野心之輩!」
紀路義憤填膺:「草民可以確保,昨日就是此人殘殺了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