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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消息?」
「姜羽得知,去年在驛館裡行刺姜某的,是你們的國君,晉侯殿下,消息屬實。所以姜某認為,和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君主打交道,實在太危險。」
「但是反之,姜某十分欣賞趙大人的雄才偉略。」姜羽說到這裡,站起身來,對趙狄一揖到底,一字一句地說道,「趙大人一直對姜羽抱著善意,姜某當然知道。所以若是那上面坐著的人,是趙大人,姜某願兩國永結同好,永不起兵事,還我燕國邊境一個安寧。」
「不知道趙大人,是否有這個野心呢?」
第97章
原來姜羽是想提前結交新君?
這倒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畢竟姬孟明這個人,喜怒無常, 陰晴不定, 作為主君來伺候的話確實很難。幸好他只是個傀儡。
趙狄並不是一個畏首畏尾、止步不前的人, 姜羽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趙狄若說自己不想, 那實在是太虛偽。
不過,如此重大的事, 當場便答應下來, 又顯得草率。
趙狄也站起了身,向姜羽回禮:「承蒙睢陽君看得起,趙某先行謝過。睢陽君如此坦誠, 趙某便也不再故弄玄虛, 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趙某還需仔細考慮,再給予睢陽君答覆。」
「這是自然。」姜羽拱手道。
將趙狄送走,姜羽望著趙狄離去的背影沉默許久, 長出了一口氣,捏了捏鼻樑,略顯疲憊地坐回到椅子上,靠著椅背閉上眼。
趙狄疑心重,和他打交道,真是不容易。姜羽覺得自己唾沫都要說幹了,將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發揮到極致, 幾乎要說出花來。
能說的都說了,希望趙狄不要讓他失望。
自從得到燕侯許可,姜羽便日夜兼程趕赴曲沃,為的就是能在晉侯壽誕之前,多一些時間來布置。
現在還有最後一點步驟,才能讓這個壽宴,成為一個絕對精彩、熱鬧、難忘的壽宴。
趙狄這邊已經差不多了,石襄以及晉侯那兒卻還差一些。
石襄那邊簡單,姜羽朝公孫克吩咐了一句便結了——找機會透露給石襄,說趙狄要在壽宴那天逼宮。
而姬孟明那兒,還得姜羽親自去。為此,壽宴前一日傍晚,姜羽又偷偷去宮裡面見了姬孟明一次。
兩人依舊約見在上次見面的冷宮內的亭子裡。
那亭子似乎經過宮人打理了一下,不再蛛網遍布,雜草稍稍修剪過,灰塵也掃過,看起來有一點宮殿的樣子了。但是依舊清冷寂寞,人跡罕至。
姬孟明穿著上次穿的斗篷,蓋住了大半張臉,焦躁不安地坐在石凳上,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唇抿成一條直線。他身旁依舊站著那個廖老太監。
不知道怎麼地,姜羽莫名覺得這廖老太監好像比前幾日見更老了,背佝僂著,臉上的褶子堆在一起,一副沒幾天好活的樣子。不過,看到姜羽,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些笑容。
「睢陽君安好。」廖公公彎了彎腰,輕聲道。
「廖公公不必多禮。」姜羽道,又朝姬孟明行禮,「殿下,多日不見,近來可安好?」
這一次,姬孟明沒有再像上一次那樣免了姜羽的禮。他坐在那裡,取下斗篷的帽子,露出帶著稚氣的臉,微微抬起眼,看著姜羽道:「安好?睢陽君,你叫寡人如何安好?」
姜羽面不改色:「殿下此言何意?明日便是殿下十八歲生辰,殿下有何不好?」
「哼,」姬孟明冷笑一聲,「那日暗殺石襄失敗,你讓寡人不要著急,你會儘快想出新的法子,趁石襄重傷要了他的命。寡人不著急,但石襄可不會輕易放過寡人!」
「殿下的意思是,這幾日石襄來找殿下麻煩了?」姜羽略顯詫異道。
「石襄會不會來找寡人麻煩,睢陽君還不清楚麼?石襄那狗賊!」姬孟明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又是羞辱又是氣憤,「若有機會,寡人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姜羽心道:石襄現在傷得床都下不了,難道還有那心思來騷擾姬孟明?厲害,厲害。
「殿下息怒,」姬孟明這人腦子不太靈光,和他接觸這麼多天以來,姜羽也算看清楚了,這人想效仿楚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有沒有那個本事一鳴驚人,「殿下,石賊之猖狂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殿下與他們周旋多年,想必比臣清楚。如今石襄才受重創,正是警惕心最強的時候,我曾派心腹去查探石府的情況,也根本進不去。」
「為今之計,只好靜候良機,不能打草驚蛇,需得等石襄放鬆警惕,以為咱們已經放棄,再一擊必中。」
姬孟明擺擺手:「那趙狄那兒的情況呢,如何了?」
「回殿下,趙狄那兒進展一切順利,毒已經布置好。只不過,由於毒性發作需要時間,現在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麼,但其實已經深入到趙狄骨髓里了,因此還請殿下稍安勿躁。」
姜羽的話,也不知道姬孟明信了沒有,總之他沉默半晌,突然收起了剛才的急躁與傲慢,輕聲說了句:「寡人一生,皆繫於睢陽君一人身上,還請睢陽君不要辜負寡人的信任。」
一個暗地裡能給他捅刀,表面上又跟他求救的人,姜羽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信的,混不在意地答應一聲,回道:「姜羽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殿下所託。」
「希望如此罷……」姬孟明垂著臉,秀美的臉上似乎有幾分落寞,他不敢多待,戴上帽子,微微向姜羽頷首,便道,「寡人回宮了,睢陽君回去好好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