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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燕侯,也覺得很難處理。
聽得申大人的哭號,燕侯更覺得心煩意亂,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緩緩睜開眼,掃了一圈底下的群臣,那些個老貴族一個個都哭哭啼啼,仿佛死了的是他們的後人。而那對母子長途跋涉而來,又死了當家的,看上去別提多狼狽了。
女人三十六七歲,頭上戴著白布,雖然已經生過幾個孩子,卻依然身材纖瘦,臉上未施粉黛,且已經有了些許皺紋,眼裡有血絲,眼下一片青黑。身上穿著孝服。孩子卓叔濃眉大眼,眼睛都哭腫了,亦穿著孝服。看著都讓人覺得不忍。
「姜羽。」燕侯低低地開口了,聲音中透著疲態,「你怎麼說?」
「臣知錯。」姜羽朝燕侯俯下/身去,額頭磕在地上,「臣過於冒進,致使先人後代枉死,請殿下責罰。」
「砰!」的一聲,燕侯隨手從案上抄了個東西,便朝姜羽砸來,那東西不偏不倚,砸在姜羽的額頭上。
「責罰?」燕侯怒道,「只是責罰,就能讓卓義死而復生,讓卓氏母子有所依靠,就能平息民怨,讓天下人信服麼?」
姜羽額頭一痛,旋即便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流下來,他也不敢抬手擦,任血液流盡了眼睛裡,有些刺痛。
他知道自己會為這條路付出代價,前兩個月的一帆風順便讓他心中有所準備,現在果然還是來了。
他倒是很平靜。
燕侯總不可能現在就把他處死。
只是額頭疼得厲害,姜羽在這朝堂上這麼多年,還沒被燕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這麼砸過。
他低著頭,視線看向戚然明的方向,用眼神安撫戚然明沒事。
戚然明眼底卻仍有憂色。
燕侯這一發怒,百官噤若寒蟬。那幾個犯了錯的官員也跪在他身旁,其中一個哆嗦著膝行著上前一步:「殿下,此事是臣等的過錯,與睢陽君無關!請殿下處罰臣等,不要遷怒睢陽君。」
董熊被禁足家中,如今申大人為首,臉上隱有得意之色,聞言插話道:「賈大人此言差矣,此事畢竟經由睢陽君而起,豈能怪到你們頭上?畢竟你們也不過是聽命行事。何況,處罰你們?你們擔得起這個責麼?」
申大人是三朝元老,在朝廷上地位很高,燕侯一般也敬重他,不會輕易招惹他。申大人一開口,那個姓賈的官員頓時羞慚,確實,他們是承不起這個責。
燕侯深深的眸子看著申大人,不知在想什麼。
「殿下,」申大人說完便轉頭看向燕侯,說道,「還請殿下為卓氏一門主持公道!老臣實在不忍,卓義如此清廉之官,竟落得如此下場!」
燕侯被他逼得沒法,又不能不表態,畢竟卓義確實是死了,改革太冒進亦是事實。
「姜羽,」燕侯又問,「你自己說說,寡人該怎麼罰你才好?」
見燕侯表態,申大人便都得意地看向姜羽,而包括賈大人在內的改革派們,則都憂心忡忡。
這時,只見姜羽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臣願意以命償命。」
燕侯:「……」
百官:「……」
姜羽道:「卓大人是卓庚子之後,又是身受離枝百姓愛戴的好官,因為臣的疏忽,使得卓大人枉死,姜羽心中有愧,不敢苟活,願以命償命,以換取離枝百姓以及卓氏一門的諒解。」
申大人大約也聽明白,姜羽是在以退為進。他越是這樣,離枝百姓以及卓氏母子,反倒不好再過分苛責了。畢竟姜羽本身也是姜武子之後,拼祖宗他不比卓義差,而卓義也不是他直接逼死的,要真處死了姜羽,那笑話才大了。
申大人陰陽怪氣道:「睢陽君真是深明大義啊。」
姜羽道:「不敢。比不過申大人特意將卓氏母子接入薊城安頓的大義。」
申大人不陰不陽地笑了兩聲。要是姜羽狡辯自己沒錯,或是責罰太輕,他還好說話,現在倒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賈大人等則是真怕燕侯會如姜羽所說,將他處死,那些改革派們也都跪了一地,請求道:「吾等願代睢陽君償命。」
聽得這一聲,姜羽忽而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至少有這麼一群人是真心愿意跟隨他,真心愿意為民做事,真心想壯大燕國,沒有一個人是貪生怕死之徒。
第129章
姜羽悄悄回眸看了一眼, 見戚然明也跟著改革派們一起跪下了。
事實上, 他不跪也無所謂, 燕侯不可能現在處死他。但跪下則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他是站在姜羽這邊的。
「以命償命……」燕侯眯起眼, 「這處罰卻也過重了。畢竟你只是疏忽之過,卻無逼死卓義之責。」
「申愛卿, 」燕侯忽而叫了申大人,問道, 「你以為該當如何?」
「這……」申大人精神一振,董熊被奪職之仇,終於可以報了,連忙道,「臣以為,睢陽君本是負責此次變革一應事宜的官員,此事雖並非睢陽君所為, 睢陽君卻也難辭其咎。因此,臣以為應當革去睢陽君之職, 命他禁足府中, 好好反思這次的過錯。至於其餘涉案官員, 都應一一處置。」
「革職?」燕侯看了姜羽一眼, 革了姜羽的職, 誰來替他做事?革職是不可能革職的。
姜羽低著頭, 心中猜測著燕侯可能的處置。大抵不過就是罰一罰,興許會重一些,平息卓氏的怒氣, 以及離枝百姓之怨,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