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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了一個暗衛能回答的問題:「浮生閣。」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想必起這名字的,是位風雅之人。」虞霖讚嘆了一聲,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他,「拿著這個去錢莊支二十兩碎銀子,我要去浮生閣轉轉。」
暗衛鬆了口氣,領命去了。
這邊虞霖前腳出府,那廂就有家將去了校場向楚軼稟報。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去逛花樓,楚軼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當即牽了匹馬趕去浮生閣。
「公……子。」浮生閣的頭牌雲姬懷抱琵琶,輕輕推開門,在看到他的容貌時微微一滯,還以為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裝來花樓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定睛細瞧發現竟真的是個男人。
她做了這麼久的頭牌,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笑著將自己方才的失態掩上。
「姑娘請坐。」虞霖抬了抬眼,似乎對她沒什麼興趣,自顧自地剝著果盤中的葡萄。
雲姬一時間也拿捏不好他究竟喜歡別人怎樣的服侍,只得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伸出那雙柔荑為虞霖倒了一杯洛陽名酒——醉春風。
「公子想聽什麼樣的曲子?」雲姬重新抱起琵琶,輕輕撥弄弦子,溫溫柔柔地問道。
虞霖執著酒杯晃了晃,也不喝,興致缺缺地支著頭:「不聽曲子,在下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姑娘。」
來花樓不去尋歡作樂的恩客也不是沒有,但只是為了問問題,就有些奇怪了。
雲姬情緒並不外露,抱著琵琶依舊是一副知書達理的端莊模樣:「公子但說無妨。」
「姑娘可知要如何得到一人的真心?」
雲姬:……她不過一介逢場作戲的妓子,銀兩到位就行,並不在意有沒有人是否對她動心。不過既然虞霖問了,需得對得起他出的銀子,她便認認真真回答:「容貌,才學,關懷,還要捧上等同的真心。」
跟虞國和雲夢澤的那些姑娘說法差不多。虞霖自覺自己長得還湊合;師承百曉生,才學也還勉勉強強說得過去;至於關懷與真心,他捫心自問,並不比楚軼對自己的少分毫。
「那他為什麼不肯睡我!」虞霖恨恨地拍案而起,「是不是因為我又老又丑?」
雲姬:……雲姬勉強掛住臉上的微笑:「奴家這邊的建議是,請公子出門左轉,去隔壁醫館找為坐堂醫師看一看眼睛。」虞霖看著不過二十出頭,那張臉更是雲姬平生僅見的精緻昳麗,她自愧不如,結果他卻說自己又老又丑?若不是雲姬教養好性子軟,早就將琵琶往他臉上招呼了。
「不對啊,我才二十有六,並不算老吧?」虞霖重新坐了回去,自說自話,「既然他不肯睡我,我去睡他好了。你跟我說說要怎麼睡到一個人。」
雲姬:……雲姬覺得這位公子問的問題真的好生奇怪,仿佛在故意刁難她。來浮生閣找她的恩客不是聽曲子就是想睡她的,她還真沒有主動想去睡過誰。
見雲姬答不上來,虞霖擺擺手。雲姬會意,抱著琵琶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打開房門卻看見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楚軼,也不知他到底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不過看他這副來「捉姦」的樣子,屋子裡那位奇怪的公子倒像是他的心上人。
虞霖絲毫沒有被「捉姦」的感覺,歪歪頭衝著他輕輕一笑:「沒想到師弟竟會來這種煙花之地。」
「來尋你的。」就像從前在雲夢澤那樣,趕在師父百曉生到來之前,先將他帶回去。可每次見到從房裡出來的姑娘個個都是衣衫整齊,也不知虞霖與人在屋中究竟做了什麼。不過今日聽完全程的楚軼大致是明白了,原本陰沉的臉色柔和下來,「你每次逛花樓都是為了問這些?」
「不然呢?」虞霖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毫無形象地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師弟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像傳聞中的那般,將那些花樓里的姑娘睡了個遍吧?」
楚軼伸手為他抹去眼角笑出的淚花,輕輕應了一聲。
虞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臉色微變:「師弟你先前是不是覺得我『睡』了這麼多姑娘很髒,才不願意碰我?」
楚軼搖搖頭。
不是的。
虞霖是他心中高高在上的神祇,是他小半生都在追逐的夢,是落在他心尖上的一滴鮮血,是他醉後才敢觸碰的存在。
無論是一塵不染,還是落入凡世;是克己端莊,還是風流浪蕩。只要是虞霖,他都喜歡。
他從小就被齊王教導不配得到什麼,後來他去了雲夢澤,小心翼翼地摸索著什麼才是他應得的。虞霖對他的喜歡令他惶恐,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去接下這份歡喜,也不敢試探,生怕是大夢一場,一觸即碎。
他希望虞霖站在原地等等他,將自己所擁有的美好事物包括那顆因他而加速跳動的心臟一併送給他。他只要站在原地就好了,自己會努力趕過去,站在他的身旁,愛他護他,不被他厭煩,就夠了。
楚軼的神色有些無奈又有些難過,嘴唇翕動了兩下,才緩緩開口:「無論你是怎樣一副模樣,在我心裡都是最好的。八年來沒去尋你是我的不對,這是我欠下的,拍賣會算是一個新的開始,請由我慢慢償還。」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當年虞霖離去的身影,將最後一句話咽了回去——
只是求求你,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