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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還手下留情,清羽在他手中遊刃有餘地飛轉,不至於傷人性命的地步,然而時間越長,臨海山莊攻勢越來越猛,他為了護唐昀周全,手下漸漸不再留情面,有人傷重倒地不起,他手中清羽愈發兇狠,不斷發出充滿威脅意味的嗡鳴。
腳下馬車支離破碎,清羽護在馬車周圍的同時也將車廂削得木屑橫飛,白秋令心下一緊,一劍挑開門帘進去,一手抓住唐昀的肩膀,以內力震開了整個車廂,攬著唐昀的腰身騰空而起,倏而頭也不回反手擋開了身後飛來的劍。
他身後傳來一聲悶哼,方才以劍偷襲的人被他打回去的劍洞穿心口,釘在了後面不遠處的樹上,立時咽了氣。
他一手抱著唐昀一手應對四面八方來的攻擊,時間一久他疲態盡顯,好幾個當口差點被捉到破綻,饒是他再怎麼反應迅速,一劍將對方斃命之前,肩背上還是受了傷,傷口往外滲血,隱隱作痛。然這些於他而言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唐昀的呼吸越來越輕,臉色愈發蒼白。
——他們沒有時間了。
而那邊,單修明不敵司徒劍,做了人質,明晃晃的劍就放在他的脖頸,陽光照下來反**白秋令眼中,他一陣目眩,將唐昀又摟得緊了些。他從不是無情之人,可這一腔熱騰騰的對生命的無限珍惜,到了這一刻全都不作數了——他想,若是單修明還能再堅持片刻,或許他就能帶著唐昀和橫君劍安全躲進飛星谷,哪怕是用單修明的生命做代價。
司徒劍將單修明交給身後手下,一步一步朝著白秋令靠近,白秋令滿心滿眼都是傷重的唐昀,手搭在他脈搏上感受著那微弱的跳動,一時不察,竟被不知何時圍攏在他身後的人踢了一腿,單膝跪跌下去。
他以清羽撐地,那依然寒光四射的寶劍重重插進泥土中,噌的一聲響,分外刺耳。危急時刻他亦不知凌君採藥路過谷前,恰好看到他將橫君交到了司徒劍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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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劍客的一身傲骨也就此折斷,白秋令見凌君盛怒之下根本無意聽他解釋,撲通一聲跪在原地,懇切地鄭重承諾道:「谷主救命之恩,此行就算是刀山火海,晚輩也定將橫君取回!只是——只是他的性命......」
「讓你取劍你便取劍,你不問緣由不問是非,」凌君冷笑一聲,越過白秋令上前將地上的唐昀打量了一遍,「這人當真對你這麼重要?」
白秋令肩頭一松,許多畫面在眼前閃回,凌君這句話仿佛又一次提醒了他。
原來他什麼都不甚明白,現在卻為了唐昀,其他的全然不顧,只想救他性命,將那未出口的半句話說給他聽。
他雙唇一碰,緩緩應道:「重要。」
凌君聽他一言笑得便更囂張,回身譏諷道:「年少無知,這天下便沒有什麼能重要得過自己的性命!」
白秋令沉默頷首,清羽哐啷一聲落在地上,雙手緊握成拳,片刻後一字一句道:「谷主既答應我,取回橫君便救他,我此去臨海山莊十五日必返,還請谷主幫忙照看。」
「七日,你只有七日——」凌君復而走到白秋令面前,並未開口讓他起身,但語氣軟了許多,低頭看他一眼又道:「不過是傷及心脈,旁人救不了,我飛星谷有的是法子救他,但若是你不將橫君七日取回,他必死無疑。」
白秋令猛地抬頭,情急之下他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急道:「此去臨海山莊就算是一刻不歇快馬趕到,也得三天...」
「我不知你二人是如何取得橫君,能將橫君從戒備森嚴的臨海山莊盜走,實屬有些本事,但若只有你一人,那便是兇險萬分。」凌君說罷,抬手袖中便飛出兩枚飛針直直釘進唐昀的胸前,白秋令反應極快,飛身撲到唐昀面前,仔細查探他的傷口。
「前輩這是!」
「你若再耽誤些時間,回來就只有領他的屍體了。」凌君瞥白秋令一眼,上前將人推開,竟然抓著唐昀的衣領把人扛在了肩上,頭也不回便朝谷中走,「飛星谷向來說話算數,你若是還有命七日之內趕回來,這人就死不了。」
白秋令眼下沒有別的辦法,跌跌撞撞起來跟了幾步,卻被凌君一排飛針攔在了谷前。他看著遠去的凌君的身影,上下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再說話,一咬牙飛身離開,朝著臨海山莊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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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星谷在西面人跡罕至的深山中,而臨海山莊臨海建在這最東面,白秋令來不及問為何凌君執意要橫君劍,披星戴月便趕了整整三日的路,終於在揚蘭城暫歇了一個時辰,抓緊時間將這萬分緊急的情況告知了憑樓閣。
他手書一封寫給了程青懷,讓她一日後至臨海山莊接應,若子時他還未出來,那便要帶人硬闖,殺出一條路讓自己把橫君劍送到飛星谷凌君手中。
自然是等不到程青懷的回信的,他孤注一擲隻身潛進了臨海山莊,還是走的與唐昀初遇的那個山林,將兩人一路追逐而過的林間小道又走了一遍。他站在唐昀當時小憩的樹下仰頭看了許久,不見自己面前輕紗擺動,忽而想起當初自己帶席帽遮了一張總是招惹是非的臉,卻還是莫名其妙吸引了唐昀的目光——此時他才細細思索,為何人海茫茫,只是那驚鴻一瞥,就成
了唐昀口中的「最好看」和「最喜歡」。
何時開始,他的記憶之中唐昀已占據了大部分,對唐昀的感情也占據了他整個人的大部分。想著,他便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不講道理,竟然生生將他密不透風一人獨行的人生撕開一條縫,囂張霸道地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