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繞是知道白秋令並無大礙,他仍是很生氣,叫來程青懷,三言兩語不對勁就要她去將臨海山莊一把火燒了,半分面子都不給司徒念君。
而司徒念君來飛星谷也有半月,她的父親司徒劍並沒有為了她追進飛星谷,她也並未在凌君這裡問出什麼真相。
半月來她時常獨自一人坐在藥房附近的花房撫琴,常常是一首曲子彈下來還不知自己方才彈的是什麼,心不在焉,曲調都顯得有些離奇。
這會兒她又在花房撫琴,看著面前這些叫不上名字的花一日比一日開得好,她又想起了那未曾謀面的母親。
那日佟長老將她一路護送,卻並沒有第一時間來飛星谷,反而是去別的地方繞了許久,故意拖了很長時間,五日之後才到了這裡。
剛到這裡,凌君像是還對她抱有極大的敵意,說什麼不讓她進谷。是佟長老全力相互,才說服凌君讓她留下。
起初她不知自己為何要留下,時間長了,她竟莫名有了強烈的歸屬感。
難道真的像白秋令所說,她生來便應該是飛星谷之人嗎?她的母親是否真是叛逃飛星谷,而她到底又是誰的女兒。
她想得入神,不甚在意柵欄外有一人站了許久。
聽她把一首曲子彈得亂七八糟,凌君終是忍無可忍,吱呀一聲推開門走進了小院中,看著司徒念君嗤笑一聲:「聽聞你父親為了教你控劍,十幾年如一日的讓你彈琴,就彈成這樣?哪有你母親半分影子!」
司徒念君連忙站起身,拂了拂裙擺朝凌君行了個禮,聽他此話也不惱怒,輕聲道:「谷主見笑了。」
「你可知你父親並未尋你?」凌君毫不客氣地往藤椅上一躺,裝作合眼小憩。
「山莊出了那樣大的事,父親定然是脫不開身的......」
凌君仍是冷笑:「你為何來飛星谷?」
「為求真相。」
「真相是你父親盜走我的劍,我以為你早便知道了。」凌君輕描淡寫道。
司徒念君咬著下唇,沉默片刻,頷首又說:「谷主明知我並不是來問這個真相。」
凌君抬起手來,樹影斑駁下一隻蝴蝶翩翩而來,輕輕停在他指尖。他盯著那黑紫色的蝴蝶看了許久,才緩緩道:「你和你娘長得太像了,我看到你,就生氣。」
司徒念君眼底有光一閃而過,語調上揚再問:「母親...母親真的是飛星谷的人?」
「你娘叛逃飛星谷,帶走飛星谷極為重要的幾味藥材,我花了很多時間安撫老谷主,才免了她的死罪——這不過嘛...從此以後她便不再是飛星谷的人,遇到天大的事,也再不是飛星谷的人了。」
司徒念君的臉與凌君眼前忽而出現的少女的臉重合,他好似恍然夢醒,當下突然意識到那整日穿著霽色長裙在他面前跑來跳去的少女,原來已經走了十六年了。
凌君也沒有想到司徒念君會忽然在他面前跪下,一如那日大雨傾盆,凌挽抱著啼哭不止的她跪在自己房前,看他的眼神又怕又恨,夾雜著不舍和悔恨,將他看得心碎又憤怒。
「谷主,念君懇請——懇請你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白少俠會說我是飛星谷的女兒,為什麼母親會..
.叛逃飛星谷......」司徒念君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揪住裙擺,抬頭看著凌君眼底氤氳了一層水汽,隨時都要滾出來。
凌君長嘆一口氣終是心軟,揮了揮手連道幾聲「罷了」,便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把記憶深處那靈動乖巧的少女「喚」了出來。
飛星谷老谷主有個十七八歲的兒子,救了一忘恩負義之人,掏心掏肺地待他好,把他當成生平第一個好友,卻慘遭背叛,辛苦鑄劍一朝被盜,不僅失去一把絕世名劍,還失了一顆赤子之心。
老谷主還有個十五歲的女兒,情竇初開卻痴心錯付,苦等四年不見鍾情之人回來「接」她,而後與兄長斬斷兄妹之情,義無反顧去了東海。
——凌挽要走,不顧一切地都要走,四年裡凌君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燃起來,差點親手廢了同胞親妹的一身武功。他揚言若是她執意下嫁司徒劍,便要斷她手腳,可他終究是捨不得,從她手中搶過挽花劍,逼迫她做了最後的選擇,目送她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然而一年多以後,凌挽又在大雨滂沱中向他走來,他看到昔日捧在手心寵著哄著的親妹眾叛親離嫁作他人婦,身懷六甲的同時也身中劇毒,離家不過一年多便受如此苦難,痛罵著狠心將人趕了出去想讓她「醒悟」,而後又讓人小心跟著,照應著,直到她臨盆,平安生下一女。
凌君做了舅舅,原是一件喜事,可他卻越來越寒心。
凌挽生下司徒念君後重病纏身,知道司徒劍是多狠心的人,看到女兒周身都沒有屬於飛星谷的印記,無法繼承控劍血脈,怕自己死後無人庇佑她,又是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抱著啼哭的女兒跪在凌君門前求他為她打上印記。
印記飛星谷的秘密,連凌君都是後來才知曉。原來以樂器控劍需得是飛星谷的血脈,飛星谷從第四代谷主開始便有心以萬藥入血,以萬藥鑄劍,建立人和劍之間特殊的聯繫。
司徒劍之所以能短暫的以琴控劍,只因凌君當時救他也以萬藥入血,他便和飛星谷的劍有了某種特殊的聯繫。
這一切未免有些驚世駭俗,凌君說完,只見司徒念君雙唇無意識地開合,像是在說不可能,眼睛一動不動只不斷滾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