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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懷終於追上那跌跌撞撞的身影,她追到數尺開外,見他跑幾步都險些跌倒,來不及出聲喚他便足尖點地飛身上前落在他前面,轉身一把將人接住。
「你怎麼......」
她不小心碰到白秋令的雙手,聽他悶哼一聲,又趕緊鬆開,而後她低頭看到那一雙手鮮血淋漓,小心翼翼地摸到拇指和虎口,又道:「忍一忍。」
「唔!」白秋令疼得腳趾蜷縮,抱著橫君卻始終不肯鬆開手臂,額頭的汗順著他眉骨往下滾,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睜眼看到面前的程青懷都成了重影。
「還能走嗎?」程青懷給他接上斷的指骨,一手拾起腳邊的清羽,一手抓住他手臂將人扶著站起來,「撐住,先出了這片樹林。」
白秋令腳下一滯,險些又摔下去,他此刻意識都有些游離,只憑本能抱著清羽,朝前艱難走了幾步後他重重喘了一口氣,搖頭道:「劍、劍在這裡,
先...先送去飛星谷......」
「那你呢?」程青懷皺眉看他。
她看他臉色蒼白疲憊不已,一身飄逸白衣如今了染成一片暗紅,也看他五指死死扣著劍身,像是緊緊把唐昀的生死拽在懷裡,不忍道:「連命都不要了?」
「他說...生、生也是我,死也是我...我便不能讓他死,」白秋令一把抓了程青懷的手臂,橫君劍撞進她臂間,聲音喑啞道:「眼下我只能信你,這劍...咳、只能你送。」
「那你——」
「我只是皮肉傷,不用管我,我還有...還有一事要做,你帶著橫君去飛星谷,無論如何要請凌君前輩救他。」白秋令左右看了看,身後臨海山莊還亂著,他從胸前拿出一個水色的劍穗來,顫抖著手遞到程青懷手中,又道:「這個還要麻煩程姑娘代為轉交給他,讓他別擔心我,我很快來找他。」
這一會兒說話功夫他像是好了許多,當是方才吃的藥終於生了效,手腳上有了力,能支撐他原地站起來。
程青懷看著手裡的橫君和那隱隱散發槐花香氣的水色劍穗,沉默良久,低聲道:「劍穗你自己送,我去送劍。」
「我不會有事,只是怕他醒來不見我會擔心,」白秋令唇角一彎,眼中清明許多,將一輪圓月映在眼底,復而笑道:「劍穗給他,讓他一定等我。」
第四十八章 單三元
一聲雞鳴劃破夜空,快馬蹄疾程青懷得了橫君,臨海山莊與白秋令一別,便日夜兼程一刻不停地往飛星谷趕。
正如白秋令所說,佟長老追上司徒念君後必定知曉他的計劃,定然也會想方設法為他們爭取更多時間,所以這一路上都沒有臨海山莊的人來奪劍,她暢行無阻,三日快馬加鞭趕回了飛星谷。
凌君正在藥房為唐昀配製新藥,程青懷顧不上禮數,風塵僕僕一聲「谷主」沒等來回應便一掌推開了藥房的門。
「谷主!橫君劍!」谷中不得騎馬,藥房附近不得使用輕功,到了谷前她下了馬一路輕功飛到藥房數十尺,落地便跑向藥房。她額頭滿是汗,跑得嘴唇乾裂卻也來不及飲一口山泉水,一把將劍拍在凌君面前的桌上,氣喘吁吁道:「青懷在此代白秋令向谷主請罪,劍雖是我送來的,但實屬他奮力取得,只因他路上有事耽誤,不知閣主——」
凌君瞥她一眼,拍拍手將她的手扒拉開,淡淡道:「死了。」
程青懷心中震動,猛地一掌重新將橫君按回桌上,咬牙道:「谷主此言當真?」
「怎的玩笑都開...」凌君手快,否則照她那力道下去,指甲非得被壓碎不可,只是抬頭這一眼看到她怒意燃燒的眼神,到嘴邊的玩笑話生生咽了下去,他輕咳兩聲以掩尷尬,又道:「七日之期不滿,他就是想死我也不會讓他死。」
「那便多謝谷主相救。」程青懷緩緩將手鬆開,默默退到一邊,看凌君拔劍出鞘,劍身映著日光,隱隱聽到陣陣嗡鳴。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凌君唇角微彎,喜色難掩,拿了劍挽袖繞開程青懷就要出門去。
程青懷將桌上鋪得亂七八糟的幾味藥看了一眼,抬手便攔住了凌君去路,「谷主且慢。」
而後趁著凌君愣神的片刻,她輕巧地在他手腕一敲,待他吃痛鬆手,便一把將橫君拿了回來,道:「橫君已經取回來了,青懷斗膽請谷主先用藥施針,救閣主性命。」
「你——」凌君一時氣結,咬牙切齒目光在她身上來回片刻,一甩袖子又回到了桌前繼續配藥,兀自嘟囔著:「憑樓閣的人原來都這麼厲害,怪不得一腳踏進鬼門關都能熬這七日!」
程青懷抱著橫君在原地站得腳都酸了,嘴裡咽喉中都幹得像要起火,卻仍是一動不動盯著凌君。凌君配好藥,小火煨了近兩個時辰,她雙腿像是失去了知覺,一動就要跪下去。
「好了,這藥端過去給他服下,晚些時候我來為他施針。」凌君端著一碗藥遞給程青懷,另一手伸出去要拿劍,不料這藥還沒脫手,面前這人便直直向他倒來。
「哎!哎哎哎!怎麼還能說暈就暈......」
凌君總覺得自己虧了,不僅受了程青懷的威脅,到頭來要小心地將她照顧著,還得趁熱親自餵唐昀喝藥——他將這一切都記在了不知此時身在何方的白秋令身上,心下計較著,等那人回來之後一定要在這谷中給他採藥煉丹三年五載才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