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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昀看他睫毛抖了抖終於睜開了眼睛,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秋秋不是困了?」
「困了,被人盯著,睡不著。」
「我以為秋秋這樣的模樣已經習慣了被人盯著看。」唐昀面不改色,往白秋令那邊又挪了挪,得寸進尺竟然將手伸進被窩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探過去。
白秋令眉頭緊鎖,視線從頭頂床幔偏了些許落在唐昀臉上,誠摯地問:「閣主當真覺得這張臉好——」
「好看,本來就好看,上天入地我都不曾見過。」
他的手將要觸到白秋令的手指,一顆心忽而開始撲通狂跳,眼瞧著就要捏住那人的小指,他指尖一頓,被面下的手又悄悄往回縮了縮。
如此猶疑不決,這還是頭一回。
往日投懷送抱的人多了,牽了手也多了,抱過纖弱的少年,也吻過香軟紅潤的唇,唐昀自詡收放自如,眼下卻漸漸覺得那引以為豪的「收放自如」連同那鮮活跳躍的心臟一塊消失不見了。
「上天入地未免太誇張。」白秋令於是翻了個身背對唐昀,再往床裡面挪了幾分,「閣主若是沒別的事,那我便睡了。」
「有事,有事。」唐昀急急出聲,手從被窩裡匆忙伸出來朝他的肩探過去,「方才一直忘了說,秋秋要是不介意的,憑樓閣可以代為保管這兩把劍。畢竟由南向北數千里,連日奔波實在勞累。」
「代為保管?」白秋令又轉了回來,與唐昀面對著面,問他:「閣主的意思是說讓我將青霜青冥交與憑樓閣?」
唐昀生怕面前這人是誤會自己要「霸占」兩把劍,連忙又解釋道:「秋鞦韆萬不要誤會,我不用劍,只是代為保管,秋秋什麼時候要來取便是了。」
白秋令看他一眼,重新平躺在床上,兩隻手從被子裡拿出來交叉著搭在胸口,道:「段洲已死,青霜前輩又重傷,必定有人趁機奪劍,閣主已經幫忙照顧青霜前輩,若是讓眾人知道這劍在憑樓閣,我怕會連累閣主。」
話一說完,他又覺得不太妥當,偏過腦袋補充道:「閣主武功高強,自然是不怕,但我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唐昀笑道:「你看,這不過行個方便的事,倒是讓你說得多嚴重似的——青霜青冥在憑樓閣你知我知,旁人如何來『找麻煩』?」
「我還是覺得不妥。」
「到底有何不妥,你才說了當我是朋友,朋友想幫你找個清靜的地方存你的劍,又跟朋友生分起來。」唐昀邊說邊搖頭嘆氣,「看來秋秋還是不曾真心當我是可以信賴的朋友,我為了秋秋重金懸賞段洲,背負罵名又如何,他們是不知道內情,誤會我也就罷了,我如今不過是——」
「那就依閣主,青霜青冥還請閣主代為保管,此去若是方便的話不知我是否可以一同前往?」白秋令摸清了唐昀的脾性,知道他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一旦開了頭那便是無休無止,奈何自己又找不出他的錯處,倒像是自己把人欺負狠了,仔細看那委屈的樣子眼角都像是帶了淚花,看上去好不可憐。
唐昀委屈是不委屈,這竊喜都裝在了唇角一窩笑意里,笑說:「秋秋當然是要跟著去,這樣也可放心些,那地方是我憑樓閣的禁地,平日裡除了四大長老和青姐,我不曾讓人進去過。」
白秋令抿唇點點頭,而後翻身面朝裡面,眼皮太重抬不起來,唐昀看他不自覺地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打著哈欠說話都有些嘟嘟囔囔的意味,又輕嘆一聲笑了笑。
白秋令一句道謝的話在唇齒間轉了又轉,最後說出去是個什麼樣子,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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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唐昀編了許多的「鬼話」來哄騙白秋令對自己心軟妥協,但這憑樓閣禁地的事情那是半分假話都沒有。
此時兩人站在桃花澗門口,白秋令背上背著兩把劍,清羽拿在手裡竟然隱隱發燙。他看看入口處那幾株生得怪異至極的植物,皺眉問道:「這些花草看上去...應當不是中原的品種?」
「秋秋的眼睛當真是厲害,」唐昀撩了撩衣擺跨過地上一道仔細看才能分辨出的碾痕,摺扇挑開臉側帶刺的藤蔓,又道:「來,當心一點,都是毒。」
白秋令於是踩著唐昀的腳印也走過去,謝道:「多謝閣主。」
往裡走了得有近百步,白秋令再環顧四周的時候,周遭的景致已然是不同了,想不到那幾株劇毒的花草背後竟然別有洞天,放眼望去,那滿山紅的白的花相互點綴著像是畫在蒼翠的半山腰上,耳邊除了風吹樹葉颯颯作響的聲音,還有若有似無的潺潺水聲。
他往邊上走了幾步,探出身子四處望的時候不自覺地踮了踮腳,回身再問唐昀:「閣主,這附近可是有溪流?」
「再往裡走上一段路便可見一條小溪穿過,秋秋這邊走,當心腳下濕滑。」
唐昀搖著扇子將白秋令繼續往裡引,穿過面前的灌木叢後,兩人剛跨出去,頭頂便投下來一束陽光將白秋令團團「包圍」,他身上穿著唐昀找人專門定做的衣裳。
同一塊料子,唐昀身上是火一樣的雲紋,他身上則是銀白的楓葉。
「這桃花澗,春天的時候開滿了海棠,夏日裡遠山鬱鬱蔥蔥,半山腰上長的是什麼花我也不太知道,這到了秋天去,」他看著白秋令衣裳上的楓葉,笑說:「就是滿山火紅的楓葉,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