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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煙鑄成珠淚劍,自己來不及親手殺了心愛之人便含恨離世,這珠淚劍恐是繼承了她全部的怨氣,眼下珠淚誤將文芷錯認成主人,定也是心中有怨氣的。
文芷為了撫養宋初然終生未嫁,一己之力將他撫養成人,村里到處都是風言風語,即便她當真不怨,可珠淚在手,她本不怨便也怨氣橫生了。
宋初然呆若木雞愣在原地,白秋令一邊為他擋了那雜亂無章的揮砍,一邊高聲讓他離開。文芷毫無武學功底,珠淚輕而易舉便將她「控制」,她一招一式全是發泄,白秋令知道殺人並非她本意,一直是避讓,從未還手。但也好在她不會武,應付起來也輕鬆許多。
「娘!娘我是然兒!」宋初然不肯走,站在原地沖文芷又哭又喊,白秋令無奈之下只得輕功掠過去將他整個人拎起來扔到一旁的草叢上,反身又抬劍擋了珠淚一劍。
兩把劍碰撞哐啷一聲,文芷握著劍急退幾步倒在地上,宋初然見了不管不顧地就沖她撲了過去,跌跌撞撞將人死死抱在懷裡。
白秋令立刻呵斥:「讓開!她現在認不出你!」
「不!不會的!她前幾次都認出我了!」宋初然話音未落,文芷已然從那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她低頭看一眼腰上一雙手臂,舉起珠淚就要劈下去,白秋令推劍而出,將珠淚震開半分,堪堪擦著宋初然的肩砍下去,狠狠插進泥土中。
文芷一時拔不出劍來,白秋令看準時機將宋初然一掌拍開遠離了戰場,餘光瞥見他又要上前,一劍掃過去在他面前的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劍痕,冷聲道:「你若不想你娘清醒之後後悔她親手殺了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
宋初然怔怔望著遠處披頭散髮的文芷,突然感覺一陣寒意向他襲來,他兀自說著什麼,一邊搖頭一邊後退,而後跌坐在地上,眼淚簌簌地往下掉,聲音顫抖自言自語道:「我...是我害了娘...」
「是你害了她!分明就是你害了她!」
「不是因為你她根本就不會這樣!」
「對!文家的姑娘怎麼會變成殺人狂魔......」
「......」
周遭嘈雜的「議論」聲讓宋初然精神恍惚,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幾步,手胡亂揮舞著,嘴裡念念有詞:「不是我......不是我!你們走開!走開!」
「宋初然!」白秋令大喝一聲,宋初然卻只顧著朝前走,他把頭髮抓得亂七八糟,走幾步跌倒,復又站起來,繼續失神地往前撲,這混亂的屋前像是多了一個發瘋的人。
「啊!!!」文芷徹底失了控,五指抓起地上的珠淚時指甲都翻過來,指尖血肉模糊,可她已然感覺不到痛似的,一瞬間爆發出來駭人的速度一劍刺向宋初然。
白秋令來不及上前,落雲出袖纏住文芷的腰身,硬是將人拉得後退幾步。宋初然嚇壞了,跌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一雙眼睛瞪圓了隱在凌亂的頭髮後面,哆嗦著喊了好幾聲「娘」。
落雲袖將文芷纏住,文芷幾聲咆哮,而後像是筋疲力盡,手一松,哐啷一聲那珠淚便落在了地上。她望著面前只隔了兩步的自己十五歲的養子,忽而捂住臉跪在地上,肩頭聳動泣不成聲。
她像是清醒了,但白秋令不敢掉以輕心,死死拽著手中的白色絹布,看了眼地上的珠淚,道:「宋初然,退後。」
宋初然置若罔聞,一手扒開面前
的頭髮,隨即雙手撐地跪爬兩步湊到了文芷面前。白秋令心如擂鼓,正欲上前阻止,卻見文芷突然將宋初然緊緊抱在了懷裡。
「然兒!」
她抱著宋初然放聲大哭,那哭聲驚飛了停在樹上的幾隻山雀,這樣令人動容的場景,白秋令卻還是憂心不已。文芷這樣的清醒必然是短暫的,他只聽說了珠淚劍的來歷,對如何化解這種羈絆卻是毫不知情,這母子二人挨不過回雲隱山的漫漫長路,恐註定是悲劇。
「娘!娘我在,然兒在!」宋初然死死抓著她後背的衣裳,啜泣道:「娘你好了嗎?你好了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文芷悄悄用力推開宋初然,聲音哽咽不已,一句話難以說得完整,她勉強自己保持鎮定,做了很多次深呼吸,才顫顫巍巍開口:「聽我說然兒,娘好、好不了了...你要好好照顧婆婆,等你爹回來,別怪你娘親,她......咳、咳咳!她也是被逼無奈,這把劍——這把劍不能留!這是個禍害......娘也是個禍害!」
她猛地將珠淚抓起來,看上去痛苦萬分,一把將宋初然推開。
白秋令見此情形暗道不好,匆忙向前一步,另一邊落雲袖將將從袖中急速而出,可珠淚那鋒利的劍鋒已然劃開了文芷的脖頸,一瞬間鮮血噴涌,四濺開來。
宋初然錯愕不已,面上染了文芷溫熱的血,他來不及大聲呼喊,那珠淚劍便又再次失控。
珠淚一聲悲鳴,最後的掙扎一般,爆發出更大的力量毫不猶豫地刺向宋初然,白秋令飛身上前一把將那失控的寶劍抓在了手裡,隨著它上下翻飛幾圈,在這小院周圍的一圈老樹上留下了一道道劃痕。
他不敢放鬆警惕,又催動內力不斷往劍中注入真氣,珠淚在他手中掙扎片刻終於有了冷靜下來的趨勢。
宋初然的啜泣一直在白秋令耳邊迴響,他將珠淚制服站在原地,望著遠處的母子也只能扼腕嘆息,心中所想的是若是他早些來尋到珠淚,或許這令人肝腸寸斷的一幕就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