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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已拇指頂開那小瓷瓶的瓶塞,拉過白秋令受傷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乳白的藥粉抖下去,「忍著點兒,痛過便不痛了。」
白秋令手心果然一陣刺痛,他手指蜷縮起來,另只手緊緊握成拳頭。等那一陣痛過去了,拳頭才慢慢鬆開。
唐昀動作熟練,手指挑起放在一旁的白紗布纏在他手心,再用剩下的紗布沾了清水將他手上的血漬耐心細緻的擦乾淨。
白秋令看他埋頭搗鼓,輕緩地說了聲「謝謝」。
「舉手之勞。」唐昀把傷口處理妥當,抬頭看他一眼,又輕描淡寫問道:「秋秋以為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白秋令如實搖頭,幾縷頭髮散下來擋了他視線,他抬手要整理,卻被唐昀搶了先。
唐昀站起身朝他彎腰過去,將他有些凌亂的頭髮挽到耳後, 「是不是覺得我整天閒得沒事做,就知道纏著你,惹你生氣,像個地痞流氓,又像個無賴混子?」
「...沒有。」白秋令覺得他說得嚴重了些。
也覺得他離自己著實太近了。
於是他乾脆站起來走了兩步,離唐昀遠了些,不經意間又看到他衣服上大片的血漬,平靜道:「閣主只是行事乖張了些,並非那樣嚴重。」
「哦?」唐昀頷首,嘴角上揚的弧度愈發明顯,一字一句輕聲說:「數日前秋秋可還罵我有病,我記得可清楚了呢。」
「那不是——」
白秋令盯著唐昀,後半句話卡在嗓子眼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這麼多年他跟著司言,向來穩重自持,從不輕易動怒,眼下竟然因為被唐昀「誤會」,差一點發起脾氣來。
「不是什麼?我心眼小,記仇,秋秋辜負我心意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今天這件衣裳秋秋也說要賠,那何時賠?這衣裳我花了不少銀子定做的,光是這面料就幾百兩銀子,還不算這工錢。」
「......閣主到底何意,若是要我賠錢,過些日子我——」
「我說幾百兩就是幾百兩,那我若是說千金不換,你又拿什麼賠?」
唐昀心中湧上些陌生的緊張感,他目光炯炯看著白秋令,視線落在他肩頭若隱若現的皮膚上,下意識便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趁著白秋令愣神的片刻,向前一步抓了他受傷的那隻手將人一把推到了門上。
那木門被撞得哐啷一聲,唐昀傾身向白秋令靠了過去。
「今日秋秋戴了我送的面紗,我很是高興。這衣裳虧在秋秋手上,我也不覺得虧。」
唐昀說話的時候越靠越近,白秋令始終覺得不妥,稍稍別過了臉。他也並非傷重到無法推開眼前這人,而是他垂眸看到他那手臂還滴著水,這才想起方才他拿著青霜劍親手殺了段洲。
青霜劍那刻骨的寒氣絕非常人所受,即便唐昀並非常人,也無法抵禦段青霜以血「餵養」過後的青霜劍。他能堅持到現在面色毫無異樣,實屬有非比尋常的內力支撐著。
「閣主的手不要緊嗎?」白秋令並未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轉移話題,卻被唐昀當成「把柄」抓了個正著。
唐昀抬起那隻手,屈伸一下五指,皺眉道:「要緊。」
「那先處理一下,這...這衣裳的事情我們明天再說吧。」白秋令抬手推他,手心貼上他的心口又像被灼傷一樣彈開。
他發現唐昀此時心跳快得驚人,那顆心臟要從嗓子眼飛出來了似的劇烈地跳動著。
「要緊的不是這隻手,要緊的是——我看秋秋,越看越歡喜,這可如何是好?」
這話理解起來讓白秋令覺得陌生又遙遠,饒是那日在永洛收到了少女的定情信物,這種「歡喜」於他而言卻也是遙遠縹緲的。
他看著唐昀笑嘻嘻的表情,立時又想將剛才說他「正經」的話收回來。
「閣主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又不是女子。」白秋令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搖頭又道:「還是先處理處理手吧,若是寒氣入了體便不好了。」
「除了姐姐,我對別的女人還不及你一半。」唐昀直言。
白秋令一愣,「那便是閣主還沒遇到心悅的女子罷。」
「可我先遇到你了。」
「這......閣主還請慎重,這話不可隨意說,還是留待日後說與閣主心愛之人。」
白秋令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把唐昀剛剛握劍的手晾在一邊很是不周全,在唐昀的注視下他側身從邊上邁了一步,而後轉身推開門出去了。
唐昀唇角的笑意慢慢收斂,視線集中在了桌上兩把劍上。剛才不覺手臂又何異樣,經白秋令這麼一「提醒」,他這會兒才慢慢覺得隱隱作痛,一條手臂都像凍僵了一樣垂在身側,寒冷刺骨。
白秋令出去後他在桌前坐了會兒,然後那人端著一盆水用腳將門踢了個縫,再從外面擠了進來。
盆里熱氣騰騰,放著一張毛巾,白秋令將盆穩妥地放置在唐昀面前再輕聲說:「閣主先用熱水浸泡一下,上次青霜前輩是用青霜劍為你阻礙御屍散擴散,這回你體內沒有那樣烈性的毒藥相抵,還是要當心點。」
唐昀原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然而看到白秋令現在全身心都在自己這條手臂上,咂咂嘴一挑眉倒也樂在其中,他解下手腕上的綁繩,再脫下半邊衣服,將手慢慢放進了那一盆熱水中,笑道:「謝謝秋秋,讓你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