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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卓建柏偏頭吐了口口水,嘲諷道:「誰能想到平時風光無限的憑樓閣閣主,如今躺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牢里,吊著一口氣就等明天受眾人審判,然後就要去見了閻王,哈哈哈哈哈!」
白秋令攥緊拳頭,聽了他的話指甲都要陷進掌心,壓得拿到將要癒合的傷口又裂開。他儘量保持著平靜,控制顫抖的語氣,低聲道:「對,風光無限的憑樓閣閣主,竟然躺在這陰暗潮濕的地方,明天就要...就要當眾......」
他未將話說完——又或許是被這道虛弱的聲音打斷了。
「咳、咳咳,秋秋真是...好、好手段。」唐昀為了將這句話說出來,從方才便一直攢著的力氣都耗盡了,甚至眼皮也重新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到白秋令此時的表情。
他像是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白秋令就聽不到他呼吸的動靜,心頭一緊幾乎是朝他撲了過去。
卓建柏錯愕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兩聲也被眼前的變故驚得再說不出話,他屏息看著白秋令餵他吃了一粒白色的藥丸,然後迅速封住他幾個要命的穴位,聽到唐昀重重地咳了出來,一顆心才落回去——這要是他那一腳把唐昀踢死了,如何向整個武林交代。
白秋令見唐昀又睜開了眼睛,發軟的手腳也漸漸找回了力氣,然而一直緊繃的腰身此刻卻支撐不住他整個人的重量,使他忽而跌坐在唐昀身邊。
「卓兄,這裡交給我,你還是離遠些——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也不好向大家解釋。」他說話時身子有些顫抖,甚至握不住手中的清羽,手一松由著它落在了草蓆之上。
卓建柏心下還後怕著,連退幾步回到了方才躺的長凳上,卻再也躺不下去,抱著劍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唐昀意識混亂之下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下了一枚藥丸,那藥卡在嗓子眼又被他咳了出來,白秋令立馬又餵了一次,可唐昀十分抗拒,根本沒有吞咽的動作。他心中著急,御屍散餘毒未清,唐昀這口氣即便能吊到天明,若是他不服下這藥,還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他環視四周,幾個鳳台弟子還精神抖擻地立在原地,雖視線不在這角落,可他也無法鬧出那樣大的動靜來為唐昀療傷。
這躊躇上火的間隙,唐昀像是休息好了似的,啞著聲音又問:「秋秋原來...原來這樣想看我咳、咳咳!想看我...死...死嗎?原來秋秋也不是...想和我同行...」
「唐閣主還是別說話了,能多活一個時辰,便算一個時辰。」白秋令說完這話,忽然覺得手心不再痛了,那痛感也不知是為何會隨著血液的跳動,一呼一吸間慢慢的轉到了心間,針扎一樣,一陣一陣,心跳一下便痛得厲害。
他下意識抬手捂住了心口,沒忍住低吟一聲。
唐昀看不清周圍,聽他嗚咽一聲,一手在黑暗中摸索,在草蓆上尋了許久,才觸到他撐在地上的那隻手。而後他手指一點一點攀上那手背,看向面前這人的眼神突然明亮起來。
他握著白秋令的手,輕聲問他:「秋秋可是...可是受傷了?」
白秋令心口的痛感突然加劇,他咬緊下唇感覺眼底氤氳的一層水汽就要變成淚水從眼眶裡滾出來,懇求似地——對著唐昀,他懇求似地說:「不要再說了。」
唐昀分不清身上到底哪裡最疼,只覺望著白秋令他便眼睛疼,拉著白秋令的手他便手心疼。於是他閉上了眼睛,鬆開了手,任由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混沌感再次將他吞噬,而後又陷入了那個混亂的夢境。
第三十二章 餵藥
後來的這場夢並沒有糾纏唐昀太久,他醒來時仍是沒有力氣睜開雙眼,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痛也不是疲累,而是唇上一片濕潤。
他原以為自己還未痛死便要渴死了,得了水喝一下子就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只顧得上貪婪地從「水源」汲取溫熱的水來潤澤幹得發痛的口腔和咽喉。
漸漸地他發現了不對勁——他只想「喝水」,而那餵水的人偏要他吃下什麼東西,還湊到他耳邊低聲呢喃著:吃下去,吃下去才能活。
聽了白秋令的聲音他又覺得四肢都有了些力氣,一瞬間混亂的意識都被拉扯回來,便一鼓作氣咬牙睜開了眼睛。
白秋令也沒想到當他噙著一口水俯身餵給唐昀的時候這人會突然醒來。方才他薄唇印在唐昀唇上的時候閉著雙眼,因而並未察覺異樣,待唐昀突然抬了一隻手扣在他的後頸,唇瓣嗑在那人齒間口中一陣腥甜,他才猛地睜開眼睛。
於是黑暗中,他清晰地看到了唐昀一雙眼睛映著燭光正定定瞧著自己。
他想也不想便往後退,好在唐昀此時的力氣不夠困住他,他很容易就「脫困」了。而後他起身坐直,看到本來將要餵進去的藥丸又被唐昀吐了出來,隨即他觀察到這次不像前兩次,唐昀那時毫無意識,只憑本能地抗拒——這回卻是他故意的。
他有些惱怒,壓低聲音責備道:「這是最後一顆,你若是不吃,今晚便要死在這裡!」
唐昀卻無聲地笑了笑,再盯著他看了半晌,而後口齒清晰緩緩吐出兩個字來。
他說:「餵我。」
白秋令愣在原地,手裡捏著那枚白色藥丸,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唐昀便又說:「再不喂,我死了,你如何向他們交代?」他眼角帶著戲謔的笑意,像是一掌打在白秋令心口,打得他那裡撕裂一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