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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昀緩緩將玉煙劍拔出幾分,兀自道:「玉煙珠淚相殺,珠淚自毀,他便得救......」
第四十三章 失控
太陽漸漸西沉,餘暉穿風而過,照在樹上落下來,金燦燦的映在唐昀眼底。
他保持著坐在石凳上脊背挺直的姿勢沉默了許久,久到司言幾乎要忘了身旁還坐著這麼一個人。傍晚的風褪去高溫,迎面而來涼悠悠的,司言放下扇子起身倒了杯茶,語氣平和道:「無論是你們二人一戰,或是秋令他一直勉強地克制自己,結果定然都不是好的。」
唐昀沉吟片刻,道:「此事都怪我大意了,若不是在崖邊遭了暗算,他也不會跌下山崖去。」
司言隨即笑道:「信命的話,這叫命中有此一劫——不過,你的玉煙劍是何處得來?」
玉煙劍如何來的?那日從崖邊縱身而下,落至半山腰時他便看到了落雲袖的殘片,那亂石塊上還有暗紅的血跡,於是他從半山腰那處小路尋了過去,沒想到一路追到了一處林中,他便誤打誤撞遇上了一場追殺。
被追殺的人奄奄一息躺在灌木叢中,四處都有人在搜查,他本不喜多管閒事,更別說現下白秋令還生死未卜。正要抽身離開之時,不想那接近昏迷的人突然來了力氣一把抓住他的腳脖子,奮力地抓著,像是用了全身力氣似的,聲音嘶啞開口便是「大俠留步」。
這開場白著實是誠意全無,唐昀本就心急火燎,他回頭看一眼將人踢開,踢了這一腳後,那人反而是來了「精神」,匍匐上來抱住了他一條腿,抬頭流淚哀求道:「宋遷...我叫宋遷...我知我全無生路,懇請大、大俠幫我帶信給家中妻兒......咳、咳咳!」
唐昀不耐煩,視線往四周繞了一圈,聽到附近窸窸窣窣有腳步聲,他蹲下來手指搭在宋遷手腕上,片刻後又盯著人看了會兒,冷聲問:「誰追殺你?」
不料宋遷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將懷中帶血的玉佩塞到唐昀手中,虛弱道:「前、前面有個村子,勞煩大俠將這...這枚玉佩帶著,找、找——咳!」
唐昀見他話都說不利索,還咳出這麼大灘血來,抬手將他穴位封了,由他緩了會兒,站起身走了兩步仔細查探周圍情況。
宋遷歇了片刻又攢了些力氣,再將身下的佩劍抱在胸前,眼神已經不清明,望著那村子的方向勉強笑道:「找我娘子江玉煙...告、告訴她為夫...為夫差點就能回家了......」
月色正濃,唐昀接著月光看周圍風吹草動,他反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卻正巧瞥見他懷中寶劍,於是轉身一步跨上前,問他:「你這劍,叫什麼?」
「我——噗!」宋遷實在是講不出話來了,就像是要將周身的血都吐出來一樣,他一手捂住心口,唇角不斷湧出鮮紅的液體。唐昀生怕這人一不留神真的死了,一把抓了他的肩膀,足尖點地從那已經追過來的一群人頭頂飛了出去。
他找了處空地為宋遷療傷,在宋遷僅剩的寶貴的清醒中,得知了那便是玉煙寶劍。
雖然在唐昀內力相護之下將人救了回來,但宋遷熬到天亮,還是沒能撐到唐昀將他帶回村中。臨死前宋遷將家書玉佩和玉煙都託付給了唐昀,那玉煙護主,宋遷斷氣那一刻便是長嘯一聲,而後自己撞進了唐昀手心。
再後來唐昀拿著玉煙和「驚鴻」將宋遷的遺體送回了村子,沒發現白秋令的蹤影便又到處去找,待終於將人找到了,彼時兩人卻一人成為了玉煙劍主,而另一人則是珠淚劍主。
司言聽唐昀說完,抬手捋了一下兩鬢的白髮,搖頭嘆息道:「如此便更難解,江玉煙鑄玉煙劍用的是世間罕見之寒鐵,堅硬無比,鑄珠淚劍之時用了碧心門的蠱法,如今你是玉煙劍主,秋令是珠淚劍主,看第一任劍主的結局,照此推算你二人必有一傷。」
「若是玉煙自毀,是不是就——」
唐昀話音未落便被司言揮手打斷,「玉煙護主,它不可能自毀,只要玉煙劍主還在,珠淚必不可能罷休,——不過眼下還有一個法子,就是此前秋令試過的。」
「前輩是說......」唐昀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那日林中白秋令萬分克制想要自廢武功的場景,立刻反駁道:「絕不能廢了他的武功!」
「我話已至此,留給你們的時間已不多,如不是這樣深厚的底子,他也支撐不了太久,考慮妥當便來西面找我罷。」司言話音落下之時已然輕功飛了出去,暮色中留下一道背影,而後消失在了唐昀視線中。
在樹下又站了許久,唐昀才在月色中轉身回了屋。
白秋令仍睡著,唐昀點了燈,又輕手輕腳的推門出去進了廚房。他從來不會做飯,大概就能生個火添把柴,這會兒把火燒得正旺,看到鍋里冒煙水都燒乾了才驚覺紅薯沒下進去。他從木架上扒拉幾個紅薯出來,拿在手裡開始思索到底是水煮還是放在火里烤。
他看看鍋再看看灶,最終選擇一掌打滅了正旺的柴火,將紅薯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
白秋令只覺這一覺睡得太久,醒來的時候天已黑透了。
鼻尖縈繞著安神香,他垂眸看一眼身上的被子,花了點時間恢復混睡前的記憶,慢慢掀開被子下了床。桌上那燈的燈芯塌了,火焰跳動著,一盞燈正滋滋作響,照得牆上他身影都在跳動。他抬手用鐵針挑了燈芯,將那燈火挑明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