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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儀禎不喜歡小孩子打扮得這麼誇張的:「太奢侈了。」
愛麗絲被腰帶勒得有點喘不過氣,臉色發白,化妝師給她的臉上抹了薄薄的胭脂,即使再喘不上氣也看不出來。她覺得那條腰帶勒得她心跳很快,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鏡子裡的自己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她從來沒有見過,像個異國的公主,她簡直不記得自己原來是什麼模樣。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裙子,她一直希望能穿一次這種蓬蓬的、華麗的大裙子,老天終於實現了她的願望,而且比她想像得好得多得多。
於是她挺了挺腰,儘量忽略掉那條折磨人的腰帶:「哥哥,我覺得挺好的。」
三個人總算準時上了車。路上小丫頭還在不斷地照鏡子,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鼻子不是很好看,鼻頭有點大,鼻樑也不夠挺拔,以前還沒有太明顯,現在越看越不順眼,像塊笨拙、愚蠢的木頭窩在臉上。過了一會兒,她又擔心自己的皮膚是不是不夠白,畢竟她在工廠里生活了這麼多年,皮膚即使抹了粉仍然顯得暗沉發黃,如果不夠白,紫色的裙子穿起來就會顯得土氣。
她有點緊張:「哥哥,你覺得我的鼻子會不會太大了?」
沈儀禎當她開玩笑:「怎麼會?你是最漂亮的寶寶。」
這話愛麗絲聽得都有點厭煩,就沒有人說她不漂亮的。她知道自己漂亮。從前在二區工廠的時候,她的容貌就是數一數二的,從懂事起媽媽抱著她在工廠院子裡散步,不斷有人上來誇獎她長得可愛,她還被邀請成為學校的形象大使。
「我以後長大了,要是不漂亮了,哥哥你還會喜歡我嗎?」她問。
沈儀禎好笑:「小腦瓜子整天想些有的沒的,哥哥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但她看電視裡都是這麼演,女人容色衰敗就會失去男人的寵愛:「你不明白,女人的美貌總會凋謝的。」
她才八歲!沈儀禎和宵山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總算是準時趕到了現場,一屋子小孩子全是盛裝打扮,像模像樣。他們剛到場,宴會廳有片刻的安靜,愛麗絲站在最前面,懷裡還抱著一隻巨大的禮盒。所有人都在看她,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眼神中流露出羨慕,還有人發出驚嘆。
她努力抬起腦袋來,露出一個冷靜的表情。
區長女兒反而顯得很侷促,結結巴巴地說:「你好。」
愛麗絲把禮物遞過去:「祝你生日快樂。」
壽星拆了包裝,裡面是一隻兔子玩偶,她很喜歡,把這個新朋友拉過來:「我在給我的娃娃做帽子,你來,我們一起做,給小兔子也做一頂。」兩個小朋友急急忙忙往手工台前面走。
手工台上堆著大堆繁複的綢緞紗巾,洋娃娃的那頂帽子做得歪歪斜斜,邊沿還合不攏。愛麗絲主動上前把那塊剪得坑坑窪窪的布料拿開:「我來。你這樣不行。」
那氣勢、神態儼然和宵山平時發號施令的樣子如出一轍。
圍著手工台的孩子都停下來看她,她伸手要量尺,有人立刻遞上來,她給那隻兔子量了腦袋,在一塊碎料子上比了大小,拿著剪刀開始裁,一句話不說,只管低頭做活。沈儀禎看得目瞪口呆,他想起愛麗絲是工人家庭養出來的,縫製裁衣可能是在家裡幫母親做家務學的,反而這些達官貴人們的孩子,真正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是做衣服,可能煮開水都不會。
那邊愛麗絲行雲流水簡直是在表演,縫合收線、鑲邊釘扣,幾乎是一氣呵成。她把粉紅色的三角帽子戴在兔子頭上:「還行吧,我有一段時間沒做了,有點生疏了。」
沈儀禎聽了暗暗發笑,和宵山耳語:「是不是你教她的?小小年紀就這樣不好。」
宵山很自豪:「有什麼不好?要真是我的女兒,這裡頭哪一個都不是她的對手。」
愛麗絲完全沉浸在了久違的快樂里,所有人都搶著和她交朋友,他們覺得她無所不能,她還講了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博得滿堂喝彩。好不容易她找了個空隙,捧著分給她的那塊蛋糕吃兩口,一個男孩子走過來羞澀地向她介紹自己,問她要不要跳舞。
她的臉馬上就紅了,有點不情不願。她還沒有和男孩子跳過舞呢,而且她壓根不會跳舞。這一緊張,她就習慣性地去找沈儀禎,但是她的沈哥哥和宵叔叔似乎聊得很開心,完全忽略了她。她想,如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拒絕人家總是不好,讓對方怎麼收場呢?儘管她不太喜歡這個男孩子,還是答應下來了。
客廳中央在跳手背舞。愛麗絲鬆了一口氣,這種歡快而活潑的群體舞她還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東西的緣故,原本讓她覺得喘不上氣的腰帶勒得更緊了,她有點想吐。
男孩看得出來她不舒服:「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搖頭,堅持要跳完:「我沒事,是這條裙子太麻煩了。」
「這條裙子真漂亮,」男孩低聲說:「你也很漂亮,你是那些女生裡面最漂亮的。」
即使知道臉上有胭脂,她也擔心會不會因為臉紅被人發現。
小丫頭開始學著大人拿腔弄調:「你別哄我開心,我有自知之明的。」
跳舞結束後她匆匆告辭,她必須要去一趟廁所,要不然她可能當場把蛋糕吐出來。
剛把隔間的門關上,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拆腰上的帶子。外頭陸陸續續有女士們一邊談天說笑一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