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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儀禎瞪著充血含淚的眼睛——
「宵山,我詛咒你下地獄,不得好死。」
這幾天諮詢部出差的人特別多,出差費用也劇增,導致財務會計部頗有微詞。諮詢部每年的差旅費高居指揮所第一,差旅人員的交通、住宿、飲食全都是從軍費預算裡面扣,軍費年年赤字已經造成極大民怨,怎麼還在這種時候添亂?
會計組的組長偷偷摸摸和諮詢部前台打聽,不是停戰了嗎?怎麼反倒出差的人還多了?出差申請也不好好填,「到阿爾貝發電站審查保密資質」就有21個人,這是去審查保密資質還是要去掀人家場子?說得過去嗎?
前台也苦笑,要不是她是前台,她也想去出差。新任部長宵山將軍這幾天脾氣很差,沒人敢靠近部長辦公室。昨天一個電話接線員因為嗓子大喊多了兩聲,吵著他老人家了,被罰到室外跑三公里。常年坐辦公室的姑娘別說跑三公里了,走都不一定走得下來,小姑娘第二天就交病假申請,據說快一個星期了還沒出院。
現在諮詢部是軍事化管理,所有人都繃著神經,大氣不敢喘一口。所以能出差的都去出差,剩下實在是找不到名目出差的,也是戰戰兢兢地活。
目前唯一沒有被波及的就是副部長兼公關組組長安。
幾個分組的小組長苦不堪言,跑這位副部長辦公室的次數也多起來,紛紛建議,您想想辦法,要不然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安說,將軍現在身邊沒有個得力的秘書伺候,他老人家難免不順心,就容易發火。你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上來,要老道能幹的,別整些中看不中用的花骨朵兒,讓人家說將軍的閒話。
過了一個星期,副將姜培出差回來,就見到諮詢部部長辦公室旁邊的隔間,已然有了新人。一個頭髮半白的老婦緩慢地挪動身體從書架上把一份資料夾拿下來,他看得膽戰心驚,深怕厚重的資料夾把老太太壓垮了。
宵山晦氣的臉色不能再黑了,姜培只能暗暗發笑。
「一時半會兒我還處理不了她,」宵山解釋:「有馮繼靈的關係掛在那裡。」
姜培忍笑道:「老太太退休返聘,精神可嘉,你就多包容包容。」
宵山眼刀一橫:「誰跟你說老太太?我說安。」
姜培嘆氣:「誅心吶,你為了馮繼靈拼死拼活,倒頭來他還是忌諱你,給你身邊插這麼一個人,拿個老太太來侮辱你。要是換了我,早他媽忍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芳江和沈儀禎的事情,只以為這個老太太是安拿來羞辱宵山的。但是宵將軍在乎的不是一個老太太的事,安碰到了他的心病,現在他動不了她,但是這筆帳他會記下。
當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值得關心——
「讓你去萊曼坑的事情怎麼樣了?」
「噢,我就是回來跟你說這個事的。我帶著人去了中央峰,找了五天,翻遍了整座山,沒找到什麼飛船。巡邏的空警說,他們沒發現過可疑的飛船或者人員,那裡屍骨太多,沒有人居住,也很少遊客,幾乎成為了一個廢坑。本來幾年前,有房地產集團看中了地皮想要開發興建,後來考察了情況之後又不搞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什麼處理方案。區政府不聞不問,偶爾就算有人想起來提一嘴,國家好像也沒有管理的意思。」
「坑裡沒有,那周圍呢?我記得還有些散落的矮丘。」
「你也記得地形,光禿禿什麼都沒有,要是哪裡停個飛船,很容易被人發現的。」
宵山沉吟。空警不可能24小時在領空上方徘徊,負責值守的分區警衛恐怕人數也不多。如果有人要把那艘廢棄的飛船帶走,並不是不可能。他和姜培是親眼見過那艘飛船的,還有很多人可以作證,它突然出現在那裡,然後又突然不見了,這裡面還有什麼秘密?
姜培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個盒子:「雖然沒有找到遺骸,但是找了點細枝末節。」
那是一個空的壓縮乾糧包裝袋。灰色的表面已經磨得發白了,依稀可以看出印刻的字樣——雞肉味太空壓縮糧。宵山翻到後面,配料、產品批次號、生產日期、製造商全部寫得清清楚楚。宵山眼睛一亮,有了製造商和批次號,就可以查到這批壓縮糧生產廠家。國內有資質生產太空壓縮糧的廠家本來就不多,再通過廠家查出貨品賣給了誰。買方必然是航天基地,國內一共就五個,只要能找到是哪個航天基地拿到這批壓縮糧,就離找到飛船號不遠了。
果然,姜培說:「根據廠家的出貨記錄,這批壓縮糧615年2月發往了四區智海航天中心,一共出貨六百公斤。我昨天去了四區找到航天中心的主任,我說你們是不是有一艘失事的飛船在615年墜毀在萊曼坑,你猜怎麼著?他跳腳拍桌子罵我污衊。我想也是,飛船失事等於說他們航天中心出現重大事故。好懸沒叫警衛直接把我叉出去。」
「你覺得這裡頭有鬼?」
「沒鬼就怪了。就看你要怎麼查了。」
「這事不能聲張。」
「為啥?」
姜培到現在還沒明白宵山突然要查一艘不相干的飛船的原因。他是職業軍人,上級下達命令他只要服從就好,所以一開始也沒有多問。但是事情查到這一步他要是再不問清楚,他連怎麼查都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查什麼。一艘墜毀的飛船能有什麼價值呢?有價值的必然不是這堆廢銅爛鐵,而是背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