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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軒傻了:“剛才不是你跟我說的嗎?還著急成那樣……”
顏都依舊是一臉困惑。
容軒扶額道:“所以其實剛才那是夢話是嗎……”
真是的,大白天做什麼噩夢啊。
顏都環顧周圍,有些不明白現在的狀況。容軒想起進入山莊之前顏都就已經因為重傷意識不清了,於是和他解釋道:“這裡是無涯的山莊,你受傷之後,無涯出現救了我們,是他帶我們來山莊裡的,你的傷也是他替你治的。阿,傷口是我替你fèng好的。”
顏都理了理思緒,眼中開始明亮起來,約摸是想起前因後果了。
“你傷勢很重,山莊中藥糙不足,剛才無涯遣了雪衣進城去買藥了。”
“雪衣是?”
“就一路人甲,戲份不多,隨意地無視他就好。”容軒笑著說,一臉的酸意,顏都看著他彆扭的樣子笑出聲來,“別笑,一會兒劍傷又要復發了。”
容軒絮絮叨叨地和他講起無涯出現的時候把殷十三打得有多慘,明明手上只有一隻玉笛居然也能讓那一行人不敢靠近,只是越說顏都臉上神色越凝重,最後伸手拉過容軒的手打斷他道:“容軒,我依舊覺得,靖無涯很眼熟,我一定在哪兒見過他。”
“無涯在景都都快被當成神了,他流於市井,行俠仗義的,說不定你從前在景都的時候曾有過一面之緣。”
“……興許吧。”
南郊和城中距離有些遠,雪衣是一早出發的,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入夜了,更深露重的,臉上也有些倦憊之色,疲憊的樣子卻更顯得他另有一番弱柳扶風的韻味。若不是知道他的性子,光這一眼看去,還真是個西施蹙眉似的美人。
入了正廳,提著藥糙的雪衣整個人搖搖晃晃地朝無涯倒去,無涯伸手一接,他更是整個人擁進了無涯的懷裡。
容軒暗道,雪衣你敢再作一點麼?
雪衣似乎意識到了容軒正盯著自己,倒在無涯懷中朝容軒諂媚一笑,笑得容軒心裡七上八下的。
無涯任由雪衣攀在自己身上,依舊氣定神閒地喝著茶,問道:“藥都買齊了?”
“齊了,”雪衣道,“你吩咐的事情,我會不盡心做好麼?”
“那便好。辛苦了。”
“不辛苦,”雪衣伸手把玩著無涯的頭髮,湊近耳朵說道,“只是,你拿什麼賞我呢?”
最後一句不重不輕,剛好可以讓一旁的容軒隱約聽到。容軒整個人脊背一緊,超級不慡地看向一點反應都沒有的無涯。
無涯伸手拉開雪衣道:“早些休息吧。”說完牽著容軒走了出去。
容軒心裡有些得意,隨後忽然又紅了臉,自己堂堂一國世子怎麼這麼一副小女子作態,但還是忘了收起嘴角得意的笑,轉回去十分挑釁地看了一眼雪衣。意外的是,被如此冷漠對待的雪衣,居然臉上毫無慍色,反而坐下來支著下巴,一臉覺得可惜可憐的表情看著容軒,冰藍的眸子一閃一閃。
無涯要雪衣買的是兩帖藥,一帖煎服,一帖要洗淨揉碎了敷在傷口上。容軒懂醫術,驚奇地發現這是鬼決才會用的方子,想來是一同來景國的時候,教了無涯些許治傷的法子。
“如此便好,顏將軍再休息一兩日,應該就能恢復個八九成了。”
“謝靖將軍好意。”一句話說得平淡,聽不出有感激之意也聽不出有任何不妥。
顏都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總是有些敵視無涯,無涯似乎也不怎麼想搭理顏都的樣子,對話就那麼冷著,容軒想熱都熱不起來。
從顏都房裡出來後,容軒問起鬼決那裡有任何消息沒有,無涯說,來信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似乎有了些進展,要他們再等等。
容軒特別想知道給無涯的友人下毒的人到底是誰,把鬼決折騰了這麼久也不見有什麼大的進展,重點是還把無涯困在了景都。
無涯揉了揉容軒的頭道:“等鬼決把毒解了,我們就回容都。”
容軒點點頭。
只有鬼決的方子才能有這般奇效,兩日後顏都已經能下地了,只是唇色依舊慘白,沒有什麼血色。雪衣看到顏都也是一臉笑意,湊過去捏著顏都的臉細細看著:“這小世子的情人,長得還真好看啊,杏花顏?”
顏都打開雪衣的手,用勁不大,卻是清脆得如同巴掌似的聲音,雪衣護著自己的手背一臉不屑:“只是比起靖郎來,還是差了那麼幾分。不過沒事,漂亮的事物,我雪衣向來喜歡。”雪衣貼近了顏都道:“等你傷好了,可願意同我試試?我倒是挺想知道,將軍的滋味如何呢。”
顏都從未聽過這般露骨的言語,頓時覺得羞憤難抑,連耳根也紅了起來,皺眉怒視雪衣。雪衣嚇得退後了兩步,說道:“生氣了?”
“真是越來越不聽管教了。”無涯的聲音響起。
“怎麼會,”雪衣笑,“我最喜歡的,自然還是靖郎了。”
容軒忍無可忍,猛地把茶杯砸在桌上走了出去,無涯立刻甩開雪衣追了上去。
“容軒?”
“你讓他走。”容軒道,“他一天不調戲人會死嗎。無涯,你讓他走。”
無涯沉默著沒有說話。
容軒有些吃驚:“怎麼,別告訴我你捨不得。”
無涯依舊沒有說話。
“你不是說,和他並無牽連嗎,”容軒質問道,“眼下是怎麼了?”
“……他是能破了八卦陣直接找到這靖氏山莊的人,我不能就這樣放他走。”
容軒恍然:“這麼說,你曾將想過要甩掉他?”
無涯點頭。
看起來柔弱不經風,除了彈琴一無所長的雪衣,竟然能破了無涯的八卦陣,容軒心裡冒出一股疑似敬佩的感覺。他既然能破了八卦陣,若是不收在身邊,斷然是要給無涯帶來麻煩的。容軒雖然有些任性的小脾氣,但從來都是明事理的人,糾結半天也只能嘆口氣什麼也做不了。
容軒和無涯講起他不在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除了玄月一事,其餘的都一五一十說了個明明白白,包括千字帛泄密一事和前兩天被黎司的手下殷十三包圍一事。
“知曉千字帛秘密的人屈指可數,我所知道的的人當中不可能有人會泄露風聲。”容軒的話語裡充滿的不安,“現在黎司也知曉此事,恐怕還在懷疑此事的虛實,所以未曾上報景國侯,不然那日來劫我和顏都的,就該是景國侯的禁衛軍了。可他為什麼忽然對千字帛感興趣了?就連我都一直以為那只是個傳說罷了。”
無涯道:“景國侯生性好戰,他雖謙稱自己為侯,但臨都境內無人不知他想要一統臨都的心思。他年逾六十,膝下三子,如今連末子黎司也已經二十歲了,他卻遲遲沒有立嗣的想法。”
“你是說,”容軒皺起眉頭,“黎司想要得到千字帛,進獻給景國侯,好讓景國侯立他為世子?”
無涯聳了聳肩:“這只是一個猜想。想來黎司也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不然,怎麼可能冒著與容國對立的危險準備來劫你。”
“是誰泄露了千字帛的風聲”又是這樣的死胡同,容軒無比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送顏都回臥房,他傷剛好了不久,還是多休息著更好。”容軒道。
“容軒,”無涯攔住他,略頓了頓後皺眉道,“你曾經說,顏都潛在景國長達三年是嗎。”
“是。”容軒隨口答道,隨即腳步頓住,不可置信地看著無涯,笑道,“誰都有可能,除了他。”
“憑什麼。”
“憑我信他。”
無涯不知怎麼的心裡一陣酸意翻湧上來,脫口而出:“是憑你信他,還是憑他依舊對你有所留戀?”
“他對我,只有忠君一念。”
白日裡艷陽高照,初春難得的好天氣,容軒一身茜紅的衣衫,融在春日裡,像極了初綻的啼血杜鵑。
入夜後看著另外三人臥房的燈一盞盞熄滅,容軒一個人憑欄望月,低頭對上的,正是顏都的臥房。山莊中本就只有他們四人,白日裡還有鳥兒的啁啾聲,入了夜真是寂靜的讓人心無他念。剛到亥時,夜風吹過,容軒忍不住一陣哆嗦,拉緊了衣襟,看地上月華泛起一片白霜。
正覺得無趣想回房歇息,對面傳來了木門吱呀開啟的聲音。裡面躡手躡腳走出一人,水藍色的衣衫,正是顏都。
容軒心裡忽然有了惡作劇的念頭,躲在柱子後面想嚇顏都一跳,耳邊的腳步聲卻是漸行漸遠。容軒轉頭望去,顏都正邁步往莊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