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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出征前他沒有機會在他出征前夜好好陪他,這次有機會了,看著顏都容軒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東西都收拾齊了?”

    莫名其妙就冒出這麼一句話,明明知道他是心思縝密的人。顏都無聲地點點頭,對上容軒的視線,容軒立刻轉開了去,心裡莫名地竄過一陣悸動。

    又不是不回來了,可心裡怎麼這麼捨不得。

    “那你……早點休息……”說完這句話,倉皇地走出顏都的房間。

    清晨醒來,流芡在替他更衣的時候,顏都已經一身戎裝,隨時準備出發了。人靠衣裝,披上戰甲的顏都和平日裡有些柔弱的樣子大相逕庭,簡直像換了一個人,眉目似乎也凌厲起來,抿嘴不言的樣子還真是讓人覺得有些可怖。

    “此次東征,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班師回朝。”容軒輕聲問道,“世子身邊可不能總缺著人,早去早回。”

    顏都咬了咬唇,下了極大的決心似的伸手輕輕擁住容軒。容軒先是一愣,隨後放鬆了身子任他摟著。  

    “你這又是何必。”

    “我的一點私心罷了。”顏都緩緩道,“等我回來。”

    “……好。”

    顏都領軍離開了好久,久到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也望不到行軍隊伍的末尾。容軒在城樓上就那麼望出了神,忘了身後還跟著百官,有幾把老骨頭差點支持不住了,在背後咳嗽者想引起世子的注意。林將軍忙走過去小聲提醒容軒,容軒這才回過神來,領百官下了城樓。

    “殿下不必擔心,顏將軍一定會與三年前一樣打了勝仗班師回朝的。”林樓之安慰道。

    容軒輕笑一聲,口中默默道:“但願如此。”

    沒了顏都,世子宮裡忽然安靜了許多。之前無涯離開的時候,雖然日日都很想念,但自己身邊有顏都在。他總讓容軒每日停不下空閒來想無涯,只在容軒收到千里之外的無涯寄來書信的時候讓他一個人呆著。如今顏都也不在了,世子宮裡安靜得有些讓人難以忍受。

    木匣里累積著無涯寄來的信,一封一封,閉上眼就能看到那一身霜衣和那張絕世的冷俊容顏。一直以來被顏都盡心填補的空洞忽然被打開,手足無措得有些茫然。  

    現在已是午後,宮內的院子裡也沒有宮人走動,怕吵到主子休息。

    流芡呢。今日早膳之後就沒有見過他了,怕他擔心簡言,今早送軍出城的時候也沒有喚他貼身服侍。休整了一夜,想來簡言也該好轉幾分了,自己一個人坐在宮中無趣至極,不如去找他們說說話。

    走到廂房附近,發現宮裡的宮人正圍在那附近,見容軒來了,忙轉過身子。

    “殿下。”

    “出什麼事了?”

    “流芡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肯出來,連午飯都沒吃,我們幾個擔心他,一直在門口守著。本想來回稟殿下的,可流芡不許我們走。”

    怎麼了?莫不是也病了吧。

    容軒讓宮人們各自散了,自己走進廂房門前輕叩門扉。

    “誰!!”

    從來沒聽流芡這樣大聲說話,容軒嚇了一跳,看他聲音這麼大,想必不是病了,隨即定了定神說:“是我,流芡,開門。”

    屋內靜了一陣,隨後傳來了流芡拖沓的腳步聲,門吱呀地打開。  

    “流……唔!”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容軒心頭泛起一陣噁心,剛想邁進房門的腳又退了出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流芡,從來衣著乾淨的他如今居然腰身以下滿是血跡。

    “出了什麼事?”流芡的眼中失了焦點,慘白的臉色讓容軒覺得心裡一陣不安,他猛地搖晃著流芡,“流芡,你說話啊,出什麼事了?”

    “噓……”流芡舉起食指放在唇間,示意容軒輕聲一些,“殿下,簡言昨晚一直高燒說胡話,現下剛剛睡了。”

    容軒瞪大了眼睛,他推開流芡走進屋內。入目的是安靜地躺在床榻上滿身猩紅的簡言。

    “簡言他……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顏將軍也走了,和流芡關係最好的簡言領了盒飯了…我在寫么子啊= =…

    ☆、訪衛  

    “我身邊倒是不需要那麼多人跟著,有一個流芡就足夠了。”

    容軒看著來人神情侷促起來,忙跟那人解釋道:“我不是在嫌棄你什麼,只是我一直都習慣身邊少些人跟著。”

    來人臉色微微緩和了些,唇邊也有了些笑意。

    “人倒是怪安靜的,你這麼不愛說話,此後就叫簡言吧。”容軒笑道,隨後轉向流芡,“流芡,你跟我的時間最長,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最清楚,這簡言就交給你了。”

    初見簡言時那清秀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如今目光所及之處,卻是大片大片黑紅色的血跡,眼唇發紫,臉上莫名地綻開一道道血痕,爬滿了簡言原本清秀還有些可人的面容。容軒忍著血腥味,輕輕撩開簡言的衣衫,身上的血痕更是觸目驚心。容軒倒吸一口冷氣,腳步都變得有些綿軟。

    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都是簡言自己抓出來的……”流芡說道。

    “什麼?!”容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早膳之後我來看他……”流芡的聲音乾乾的,“他在地上吐了好多血,我問他怎麼了,他只跟我說好癢,好痛,感覺有很多很多蟲子在啃噬,手上沒輕沒重地抓撓。我攔著他,可是他看起來卻是更加痛苦。他難受成那樣,可我……我什麼都做不了……”

    “昨日他明明只是發燒,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知道……我不知道……”流芡捂住臉,眉目因為痛苦而強烈扭曲起來。

    簡言死得突然。一直把簡言當親弟弟看待的流芡似乎整個人都垮了。簡言已經下葬了很久,流芡依然夜裡會去替簡言關好他的房門,早晨會去叫簡言出門,仿佛簡言還在一樣各種輕聲哄著,最後又輕聲輕腳地從屋內退出來,對在門外一臉擔憂地等著他的容軒說道:“簡言昨夜沒休息好,殿下,讓他再睡會兒吧。”

    只要不事關簡言,流芡就好好的,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說起簡言,流芡就一臉痴笑。  

    “簡言就是那樣的性子,我也拿他沒辦法。”

    宮人們都心知肚明,笑語間就把話題轉到別的事情上去。

    簡言兩年前來到世子宮的時候,那清秀的模樣讓容軒印象很深。容軒是習慣了身邊只有流芡一人隨身侍奉,一時間也沒有想好簡言來了該做些什麼,當時剛好流芡在身邊,就把他交給流芡,讓他帶著簡言熟悉一下周圍。兩人相處得很好,白天見到的時候講話還是怯生生的,用晚膳的時候,簡言就能笑著嗆流芡講出的話了。

    明明是簡言比流芡大些,平日裡看著,總覺得流芡像是簡言的哥哥。處處護著,想著,惦著,感情好得像親兄弟,容敏偶爾過來小坐的時候,容軒也經常拿兩人來調侃容敏。

    “你真是夠了……”容敏怪道,“老跟我說這個,你願意的話,跟他們做兄弟好啦。”

    “你以為我不想啊,”容軒做作地說,“你說母后怎麼就給我生了你這麼個姐姐呢,又暴力,又暴力,又暴力。”

    “……”容敏臉一黑,沒有講話。  

    流芡重視簡言,重視到曾有一次為了簡言,忘記了替容軒準備好午膳,讓容軒整整餓了一個時辰。時候簡言和流芡一同前來賠罪,容軒只道:“難得你們兩人這樣兄弟情深,怪不得你們。”

    容軒一直等著,等著流芡自己好起來。

    日子如同風撫書頁,一日日翻過得極快。無涯的信一直隔三差五地會寄過來,有時只是簡短的幾句話,有時又是厚厚的一疊紙。信上提到鬼決已經見過了無涯那位中了失心散的朋友,只是那失心散難得,服下之後散入人體,鬼決看不出什麼明顯的端倪,只好暫時先想了個方子。偏巧這方子也偏得很,有幾味藥還需外出尋找,一去又是半月不歸杳無音訊。

    容軒想道,能讓鬼決找不出明顯的端倪,可見這下毒之人高明之處。

    無涯只能陪在友人身邊。顏都出征衛國也快四個月了,恍然間發現同無涯分別已有半年,雖然見不到,但言語之間能夠感受到他的關心切切。每一封薄薄的書信,合在手中,仿佛都能感覺得到遠在景國的無涯留下的一絲溫存。平日裡想說的很多,提起筆來時卻下不了手。磨蹭了許久,寫壞了不知幾張紙,最終落筆“安,念”二字。又嫌這兩字哪處一點不精,何方一筆不順,寫到最後還跟自己氣惱起來。一甩筆墨,地面上留下斑斑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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