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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習字又不順了?”輕柔的聲音。
容軒抬頭,發現是精神似乎意外不錯的流芡。
“流芡。”容軒開口,接下去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流芡無礙,殿下,大不必擔心了。”流芡輕聲道,說著撿起被容軒扔出去的毛筆,洗乾淨後放在硯台邊。
“他……”
“他仍睡著,怎麼也叫不醒。”容軒心裡一沉,隨後看到流芡伸手在胸口輕輕一划,“在這兒。”
聞言,容軒寬慰一笑。
“昨天夢到簡言,他怪我這段日子沒有照顧好殿下。”流芡笑得安然。
“沒有的事,”容軒道,“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次年初,三九隆冬,天澤山以北的大片臨都大地都被白雪覆蓋。景衛兩國戰事暫停,但關係依舊緊張。朝中剛剛得到了顏都領兵大捷的消息,卻沒有傳來要顏家軍回朝的奏章。容軒向衛王發了文書,衛王卻回答得很是曖昧。容王的身子好了幾分,容軒最近去看他的時候,看到一五十幾歲的老頭子跟自己母后撒嬌,手一抖差點把藥汁盡數灑在了地上。他走過去把藥碗一放,然後整個掀起父王的被子。
“父王大好了是不,明天去上個朝換換心情如何?”
容後笑著看兩人,不理會向她投來求救的目光的容王。
一日早朝後,容軒承召去往容後的宮殿。
“軒兒,”容後話語輕細,伸手向容軒招了招,“這段時間監國辛苦你了。”
朝堂之上的容軒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即使是那些暗中知道容軒好男風一事而心存芥蒂的官員,在容軒處理國政一事上也毫無怨言。不論是對衛國的援助出兵,還是國稅的整改,抑或是容國南部海商的管制和對西北秋旱的整治,容軒都能夠穩穩地拿出正確的決策。容軒治國的本事一點也不亞於年輕時候的容王,而且大有長江後浪推前浪,準備把容王這個前浪拍死在沙灘上的節奏。
朝堂上再是百官敬仰,回到母后這裡也依舊是個孩子。容軒跪伏在母親身邊,笑起來是還是孩童般純真的樣子。
“跟你父王十七的時候真是太像了。”容後笑道,“噢,對了,你上個月剛剛過了生辰,該是十八了。連最小的你都十八了,母后真是老了。”
“母后怎麼會老,母后從前傾國傾城,如今依然是花容月貌,往後啊,依然能笑傲群芳的。”
“連這張哄人的嘴都像極了你父王。”容後輕責著,臉上卻是笑起了紅暈。
容軒討好地笑笑:“母后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事情?”
容後讓容軒坐好,緩緩道:“母后聽說了,顏都將軍在衛國打了大勝仗了是嗎。”
“正是呢,可是衛國不知怎麼不肯放人,至今還沒有他們要回朝的消息。”
容後道:“母后今日就是想要和你說這個事。顏都是顏家軍的骨幹,他現在手握重兵,既然是打了勝仗,戰火平息了不少,就該讓他及時回來。”
容軒臉上一僵,說道:“母后,顏家世代忠良,他不會……”
“縱然他忠心於你,多一分小心也是好的。”容後道,“衛涼不可能不知道顏都是難求的良將,如今又領兵替衛國擋下了景國鐵騎。現下衛涼攔著顏都不讓他回國,連回復的文書都回答的曖昧不清,軒兒,你還不知道其中的意思麼。”
“可是,他……顏都他不可能……”
容後伸手輕輕拍了拍容軒,柔聲道:“容國北有天澤山庇佑,東邊全靠有衛國阻擋,若是衛國沒了,容國也會受到威脅。容、衛兩國就是這樣唇齒相依的關係,軒兒你這麼聰明,這樣簡單的道理母后想你應該明白。
“顏都他再喜歡你,也擋不住衛涼的糖衣炮彈。縱使他無心順衛,但衛涼畢竟是衛國的國君,三番幾次盛請不來,你覺得,顏都是會被放回容國還是被囚禁,或是被隨便牽扯一個辱沒衛國國君的罪名死在衛國?
“雖然衛涼是你的表兄,但畢竟容、衛聯姻已經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了,與從前兩國的長久對峙相比,這幾十年的安穩實在是太短暫了。加上這幾年衛國連年戰亂,為了衛國容國出兵不少,若在這時候失了顏都,容衛兩國交戰,最後漁翁得利的只能是景國。”
容軒沉默了。他原本想著,衛涼是自己的表兄,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自己陰險到這個地步。說起來容軒只見過衛涼兩次,根本談不上又什麼交情。母后說的也沒有錯,事關國家利益,兄弟相爭手足相殘的事情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情,更何況只是血脈上有所相連。
“母后,可是衛涼他是……而且您也是衛國的公主。”
容後輕聲笑了起來:“出嫁從夫,我嫁給了你父王,我就是容家的人。”
“母后想我怎麼做?”
“母后想要你,以容國世子的身份,去一趟衛國。”
現下似乎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軒兒,現在顏都和無涯都不在你身邊,此去衛國路途艱險,須有人跟著你才行。”
“林樓之將軍和顏二將軍需要鎮守王都,我不能為了自己抽離他們。不如讓容敏跟我去吧。”
容後想了想,沒有反對。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顏都帶回來。”容後囑咐道。
“兒臣遵旨。”
作者有話要說:容軒要去衛國了…然後又要見到顏都了…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無涯黨捏…會儘快讓無涯回歸的 嗯
確定啦 暑假之前都是周五到周日更文 周五晚上更文 周六周日下午三點前更文謝各位捧場~
☆、城門
繞過天澤山東邊的末端的時,入眼的是萬里銀裝素裹。路邊的樹枝被猶如被撒上了銀粉,陽光下反she出奇異的光芒。自幼生長在南方的容軒從沒有見過這樣一望無垠的雪地,坐在馬車裡一點都不安分。去衛國的路上,只要車隊一停下來,容軒就下馬車和流芡開始堆雪人,完成度還極高。一路下來,快湊成十八羅漢了。
容敏看得無語,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正覺得心裡憔悴,忽然看到容軒從火堆里抽了兩支火把插在雪人的身子兩遍,一臉興奮地轉過來,眼睛閃亮亮的問容敏:“老姐,你看像不像雜耍里舞火把的?”
容敏看著那雪人拿著火把,原本圓圓的腦袋被火烤得詭異地消瘦了下去。
“容軒,我說你幾歲了還堆雪人?那都是小孩子幹的事。”
容軒反問道:“說的跟你經常堆雪人一樣,明明王都里從來不下雪的。”
容敏臉上一紅,反唇吼道:“我好歹跟著顏將軍出征過衛國北疆的好嗎,就是那時候堆過!”
“你當我傻的嗎,你大夏天出征衛國堆雪人啊?這麼經典的事情我怎麼沒聽說過?”
容敏語塞,於是就拿身邊的侍從撒氣,正準備倒茶的侍從被容敏沒來由的一通好罵,眼淚汪汪無辜得要死,流芡安慰他說:“敏郡主就是這麼個脾氣……忍忍吧……”
“流芡,你說什麼?”容敏的聲音從背後冷冷地響起。
流芡忙堆著笑說:“小的說敏郡主今天好美,膚白勝雪,顛倒眾生。”
容敏知道他是在故意推脫,但是既然給了台階了為什麼不下,於是冷笑一聲也就不打算繼續追問了,結果正在堆雪人的容軒嗆過來一句:“對啊,美得都沒有人樣了。”
一聲巨響伴著火把熄滅的呲聲過後,容敏上馬一拉韁繩,帶著隊伍繼續走著,留下流芡一人從被推倒的雪人堆里拉出被怒極的郡主埋了進去的容軒。
容軒從雪堆里爬出來,拍著身上的雪粒跟流芡抱怨:“這死丫頭真的是我親姐姐麼,這麼狠。”
流芡笑道:“是啊,郡主再生氣也不該把殿下您推進……”
“她居然毀了我堆了這麼久的雪人!”
“……”流芡覺得,自己以後還是少講話比較好。
衛國西部是天澤山尾,東部大片的都是低矮的丘陵,再往北去就是坦蕩的平原,風光與容國很不相同。照容軒遊山玩水的性子,再給他一個月也到不了衛國都城,好在容敏仗著自己姐姐的身份一路上管著,這才沒怎麼耽誤行程。
此次出行衛國,說白了就是要去找衛國國君衛涼放人。容軒早就想好了衛涼是怎樣一張臭臉,卻沒有想到還沒進衛宮就已經受到了獨特的待遇。
衛國城樓前,流芡帶著印有容王璽印的文書交給守城的侍衛,侍衛看了許久以後,將文書交給一個手下人,手下人立刻接過文書顛顛地跑進城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