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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衣揮手制止了鬼決的辯解:“我今日來,可不是來聽你來解釋這些年對我的歉疚的。”
“雪衣,你回去好不好,你畢竟身上流著鬼家的血,你……”
“是啊,幸虧我身上還流著鬼家的血,”雪衣打斷了鬼決的話,淺笑著看了一眼無涯,“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幫公子拿到這兵主令。”
鬼決本就蒼白的臉這下更加沒了血色。
“你……什麼意思……雪衣,雪衣你不要做傻事……為了他,不值得……”鬼決道,“你知道他……”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鬼決不解道:“你知道他不是為了你,你為什麼還……”
“但我知道他喜歡我,”雪衣笑道,“試想一個能做到帳中軍師榻間軟玉的人,怎麼會不討他喜歡?”
“雪衣——”
匕首一起一落刺入胸膛,灰色的長袍被血染成了黑色,絕望得像無底深淵。
“公子,你遲早會知道……這世上能夠站在你身邊的……只有我雪衣一人……”
跳動的心臟投入玉鼎,鼎內的血紅色立刻翻湧起來。
看著玉鼎內的變化,雪衣唇邊駭然一笑,似乎想要走到無涯身邊,失足從百級雲階上滾落下來,半帶著笑意躺在石室中,渾身是血。
無涯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輕輕替他合上眼睛,似乎面帶悲戚,但他低著頭,沒有人看到他的表情究竟如何。
“殷十三。”無涯冷聲道。
“是,公子。”
“去替我取回兵主令。”
“遵命。”
到底是黎司手下最得力的殺手,指令剛出,便如同一道疾風掃過一般往石台上輕身飛去。
“顏敬!”
同一時間容軒也發出命令,顏敬幾乎踩著殷十三的腳跟就追了上去。鬼決取得兵主令後護在手中,被先一步抵達的殷十三奪走,顏敬緊隨其後,不等其站穩身姿便足下一掃想要將他撂倒,不想殷十三輕功極佳,這樣的阻攔更本起不了作用,於是乾脆抽出劍來向他刺去。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公平不公平,只想著那兵主令上牽著千人的性命,殺紅了眼地想要奪回。
兩人各自抓了一半令牌彼此僵持著,顏敬出其不意地一提膝踹開了殷十三,然後飛速地想要飛回到容軒身邊,鬼決在石台上大喊:
“顏將軍,用兵主令打開石門!”
石門隆隆升起,容軒等人連忙往石門口跑去,只等著最後的顏敬趕上前來匯合。眾人剛剛跑出石門,就聽到身後一聲驚叫,回頭看去,竟是容敏被殷十三挾持著帶到了無涯身邊。
“姐姐!”
“軒兒快走!”
容軒捏拳就要返回,被顏敬一把攔住扛起就走。
靖無涯的聲音從石室內幽然傳出:
“想要容敏,就交出兵主令。”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有更新= =偷懶是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今天三更…三更…三更…(一口老血噴滿屏幕…)☆、番外 鬼氏一
“雪衣,把藥喝了。”
鬼絕將湯藥放在桌上,自己繼續埋入醫書中繼續鑽研,等了許久之後起身休息,抬頭就看到滿滿的藥碗仍舊放在桌上,沒有絲毫動過的痕跡,立刻擰起了眉毛。
“為什麼不喝?”
七歲的雪衣一臉驚慌,努力扯出一絲笑意討好著父親:“爹爹,這藥好苦,我不喝行不行?”
鬼絕一臉的不耐:“你見過有幾味藥混在一起是好喝的?我熬了這麼久,你就這麼任它放涼了?”
雪衣湊近藥碗,輕輕一嗅,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又是一味新藥,父親每次有了新藥方都用在自己身上,或好或壞,他也只是看著,從不多說什麼。
“爹爹,雪衣沒有生病,為什麼要每日不間斷地喝藥?”雪衣扁了扁小嘴,一臉的不服氣,明明哥哥就從來不喝藥的。
“你喝不喝。”
鬼絕明顯沒有耐心來勸說自己的小兒子喝藥,只是一味地讓語氣變得愈發強硬。父親凌厲的眉宇皺得愈發深刻。現下哥哥雪臣在山中採藥,沒有人替他說話,雪衣怯怯地抬頭看了一眼父親,小手顫抖著捧起藥碗,將味道極苦的藥水喝了下去,直到碗中只剩下零星的藥渣。
兒子乖順地將藥喝完了,鬼絕也沒有絲毫欣慰或讚賞的意思,徑直走過去將藥碗從雪衣手中收走,拈起碗底的藥渣細心嗅了嗅,又轉身回到藥房中去。留下年幼的雪衣一人在屋中,委屈地捂著嘴巴不敢哭出聲音。
入夜,雪臣從山中回來,一入家門就看到弟弟雪衣倒在地上,渾身發燙,弱小的身子蜷曲著連話都說不清楚。顧不得身後採藥的竹筐,忙抱起他衝到父親在的藥房。
“父親!你又給雪衣餵了什麼藥?!”
鬼絕抬眼看了看雪臣懷裡因毒發而痛苦掙扎的幼子,漫不經心道:“等藥效過了就好。”
“雪衣還這么小,要是他撐不過去該怎麼辦,您快把解藥給我!”
鬼絕沒有抬頭,在醫書中繼續安然地看著。
“有什麼可救的?本就是個活不過三載的孩童,現在能夠活到七歲已經很不錯了。”
雪臣心裡一涼,抱緊了雪衣無措地看著父親揮手讓他們出去。這次與往常不同,往常父親餵藥的時候自己能在身邊,能知道父親到底用了什麼藥,自己就算做不出解藥至少也能緩解雪衣體內的毒性,可今日卻是什麼都做不了。雪衣高燒不退,抓著自己的衣領一直斷斷續續地說著胡話,每次從他的小嘴中析出哥哥二字的時候,都像是利刃剜在心口,然而自己卻無可奈何。他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閱歷遠不如父親來的豐富,此時抱著弟弟坐在幽涼的池水中,心裡一陣陣的發慌發疼。
雪臣的母親是以用毒而聞名醫界,她行事大膽乖張,就如同她行醫的手段。以毒攻毒的醫治方法,在她手中從未出過岔子,直到那年她懷上雪衣。她忽視了自己的身孕,忘了減少平日用藥的藥量就服了下去,身子驟然病倒,又因為她懷有身孕,鬼絕縱然心急也沒有辦法將她視作普通婦人那樣用藥診治,最終能夠順利產下雪衣已是萬幸,自己卻是連看一眼雪衣的機會都沒有就撒手人寰。
雪衣自出生起身體就十分羸弱,連啼哭聲都比尋常兒童輕上幾分。鬼絕抱著他斷言,這孩子活不過三載,將他棄在床榻沒有盡到絲毫照顧。彼時雪臣剛剛七歲,看到剛出生的弟弟啼哭不止,卻嚶嚶呀呀十分可愛,便自己煮了米湯一點點餵食。次日他將雪衣抱給父親,父親沒有說話,看著雪衣的眼神卻有點複雜。
如此相安無事了一年,雪衣周歲的時候,雪臣已經可以按照父親的要求上山採藥,一次回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父親竟然抱著雪衣,心裡正一喜,就看到父親手中一隻小勺盛著淺褐色的湯藥就要餵入雪衣口中。
“爹,你在做什麼?”
話剛說出,一勺湯藥已經餵入雪衣口中,嘗到苦澀的雪衣立刻啼哭起來,鬼絕沒有要哄勸的意思,而是面無表情地另舀了一勺湯藥強行餵給雪衣。雪臣見狀,忙從父親手中奪過雪衣。他輕輕嗅了嗅弟弟唇邊的藥水,面色蒼白道:
“爹,這是靈蘭糙,雖只是微毒,但弟弟還這么小,你怎麼能給他餵靈蘭糙?!”
鬼絕沒有辯解,冷著臉色道:“把他給我。”
雪臣一臉驚恐地看著父親,把雪衣往懷中藏緊。
父親雖然嚴厲,但從小對自己一直是無微不至,識字,書寫,辨識糙藥,無一不悉心教導,關懷有加,然而對剛出生的幼子竟然一點憐惜之意都沒有,這讓雪臣百思不得其解。
“這孩子活不過三歲,都道小兒難醫,如今拿他來試藥豈不正好?”鬼絕淡淡道。
“爹……”雪臣的臉色慘白,“雪衣是我弟弟,您的親生兒子啊!”
不過八歲的孩童怎麼可能爭得過父親的孔武有力,雪衣被強行帶走,滿滿的一碗靈蘭糙被逼著灌下,雪衣啼哭不止,雪臣在屋外死命地敲門心裡揪得難受。
身有不足的雪衣活過三歲一事讓鬼絕覺得十分意外,但即便如此,雪衣於他而言也不過是用來試藥的活體。什麼教導都不曾有過,各式的毒藥倒是不曾間歇地讓雪衣服下。雪衣若是毒發,他也只專心於記下毒發時的症狀,不會用心醫治,看不出半點親子情誼。好在雪臣心疼弟弟,常常偷取藥渣,分辨出父親用了什麼藥之後對症解毒。雪衣一直由他親手帶大,學識上也是躬身教導,比起鬼絕,倒是他二人之間看起來更像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