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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玄月郡主會如此相助。”顏都嘆道。
容軒正點頭同意,另一邊容敏冷不丁來了一句:“護食嘛,誰不會。”
容軒眼眉一橫,容敏笑得更加諂媚,更是向顏都挑了挑眉梢,看得顏都心裡七上八下的,一臉疑惑地看向容軒,好嘛,也是一臉的諂媚。於是搖了搖頭,不再問什麼。一行人的隊伍往丞相府上走去。
二姐在丞相府,於情於理都該去拜訪一下,此後便是帶顏都回容國,靜候衛國發來玄月郡主退婚的書信。一切安排得順利妥當。
丞相府很是清雅,劉家世代出文官,更有不少劉氏子弟是出了名的書畫才子,連這宅子也沾染了墨香,一點也沒有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傲氣。
二姐容喻兒面容清瘦,但並無病色,想來在這丞相府中也是百事不愁萬事無缺的,所以並不奇怪。劉百崔也下朝在府中,正在自己的書齋中圈圈畫畫。
衛涼從前不是這樣行事跋扈之人,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讓他敢如此有信心地和盟友容國這樣過不去。容軒想起那日梅花宴上,衛涼震怒時,唯獨劉百崔一人氣定神閒,容軒覺得他當真是個奇人,估計也與衛涼相交甚深。若是能和他攀談上,也許能夠套出寫消息來。
可劉百崔坐在書齋中,只是安靜地聽容軒講話,時而回一句是或不是,再沒有多餘的言語。料想到他是個性情涼薄的人,卻沒想到涼薄至此。且不管自己家夫人是眼前這人的親姐姐,劉百崔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和容軒好好說話,言語間不至於故作冷淡,但也絕不是想給容軒機會攀談的樣子。
容軒眉頭一皺,這劉百崔的性子簡直和初見時的無涯一模一樣,隨後端詳著劉百崔的五官心裡又得意道,果然無涯的樣貌比他俊上不知幾倍。
顏都見劉百崔並無交談之意,輕聲勸容軒不要浪費時間。容軒仍是堅持了一會兒,最後無奈地從書齋中退了出來。
“恭送容郡馬。”劉百崔淡淡的聲音傳了出來。
門口兩人都僵住了。一個是尷尬,一個是震驚。
“以後,以後再解釋給你聽。”
撫平心裡的波瀾,容軒暗道,這劉家向來行事穩重,如今竟也敢支持衛涼反了容國,其中必定有所蹊蹺。以他劉百崔的才智,想必是已經明白過來容軒方才的攀談是為了什麼。如此不顧及面子也不肯透露半分,忠心至此,果然和衛涼相交匪淺。
“衛涼他憑什麼?”容軒問道。
“郡馬是怎麼回事。”
容軒被顏都問得一愣,反唇道:“我這兒跟你商量國家大事,你就問我這個?”
顏都抓住容軒的手拉近他:“我還是比較好奇你的終身大事。”
容軒被顏都盯得無處躲藏,只好把梅花宴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顏都講了。
“等我們安全回了容國,玄月就會發一封書信退婚。”
顏都盯著容軒問道:“她喜歡你?”
“她怎麼可能喜歡我,”容軒覺得好笑地擺擺手,“我是個斷袖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玄月她知道麼。”
“她……”容軒方才還笑著的臉突然僵住,沉思了一會兒以後目瞪口呆地看著顏都。
顏都見他反應過來了,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容軒直搖頭。
“你的意思是她……”容軒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什麼都沒有說。”
容軒木在原地,整個人像被雷劈過一樣一動不動,顏都叫了他幾聲都沒有反應。天色已晚,看到容軒還是一臉理不清的表情,顏都牽過他,領他回了衛宮。容軒任由顏都牽著,心臟一擊一擊猛烈跳動著。
人是木著,心裡卻是再清楚不過,若真如自己所想,他欠玄月的,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難得有幾天清閒的日子,容軒在衛宮中來去自如瀟灑得很。玄月經常會過來小坐,飲茶,對弈。容軒本來就話多,玄月又愛問,兩個人在一起天天也是談天說地,激動之處兩人拍桌大笑唾沫橫飛也是有的。
只是自從知道了玄月的心思之後,容軒總覺得玄月看自己的眼神與從前不同,女子晶亮的眼中似乎暗含著什麼期待,心裡莫名其妙地就彆扭起來,方才還說得好好的,一時間又尷尬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玄月倒反而沒有覺察到這一點,見容軒不說話,還興致勃勃地把一張水藍色的絲帕取了出來,問容軒喜歡什麼花樣。
“我不喜歡別的,只覺得絲帕上繡著花才好看,容軒,你喜歡什麼花?”
眼波粼粼,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眼前那一片水藍色,像是從顏都的衣袖間取了下來的,這麼想著,不經意間就笑出了聲。
“別光是笑著,”玄月嗔怪道,“快告訴,你喜歡什麼花?”
“杏……”杏花二字尚未出口,眼前忽然閃過一片冰冷的霜色,鼻間似乎嗅到了那人身上似有若無的淡香味,臉上的笑忽然軟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誰人見了都會心間一動的柔情。
“容軒?”玄月追問。
醒過神來,那霜色的身影就又不見了,淡香也消散了,周圍漫著的,仍是衛宮裡梅花的香氣,像是佳釀的氣味,聞著醉人。
“山茶。”容軒道,“雪色山茶。”
“還以為你要說杏花呢。”玄月笑道。
容軒微微一笑,接道:“從前是很喜歡杏花。”
“什麼意思,現在不喜歡了?”
容軒想了想道:“也不是,只是喜歡的方式不同於從前了吧。”過了一會兒又搖頭道:“我自己也糊塗了。”
“那到底是要杏花還是要山茶?”
容軒笑出來:“還非得選一個嗎,那便選個你喜歡的。”
玄月小聲道:“這是要送人的啊……”
“那為什麼要我選花樣?”沒想到被容軒聽了個正著,玄月的臉微微一紅。
“不如這樣吧,”玄月說,“我繡一個雙面的,這面是杏花,這面是山茶,怎樣?”
容軒看著那抹水藍的絲帕,沉默了好久。
“不了,只繡山茶吧。”
玄月勾畫著,想著將那山茶繡在何處比較好,不經意間望了一眼容軒,卻看到容軒目光沉沉,裡面是玄月看不懂也走不進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精簡的一章…
不要打我…
☆、情殤
玄月的繡功當真是數一數二的,絲帕上一枝並蒂山茶,一朵怒放,一朵含苞,漂亮得讓人覺得像是剛折下的花枝放在了水藍的絲帕上。
收到這絲帕時,容軒先是吃驚,隨後也覺得自己那時當真是傻透了。人家姑娘當著面問你喜歡什麼,竟也能天真地以為她只是問問。
“玄月手藝拙劣,世子殿下不要嫌棄才好。”
小女子懷春的心思都滿滿地寫在臉上,容軒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等反應過來時,手裡已攥著那水藍的繡花絲帕許久,而眼前,哪裡還有玄月的影子?
容敏取過那絲帕調笑道:“並蒂山茶,咱們未來的世子妃倒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容敏。”容軒一臉煩惱,“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娶她的。”
“那就去和她說清楚。”容敏把絲帕塞回容軒手中,“人家已經把心跡表露得這麼明顯,你還想耗到幾時?”
“我自然是要和她說清楚的。”容軒猶豫道。
容敏眯起眼睛斜睨他:“什麼時候?等你想好?等你想好我們是不是就該回容國了?然後玄月遲遲不退婚,最後萬眾矚目之下容、衛再次聯姻,再等她成為容國世子妃,開始為了後嗣和你著急的時候你再告訴她你不喜歡女人?”
“當然不是!”
“那你去告訴她去。”容敏逼迫道,見容軒有幾分愕然,臉色又緩了下來,“這情是你引出來的,自然得你自己去斬。一時理不清,以後只會越來越亂。快刀斬亂麻的道理,你總該知道。”
日前已和衛涼說起過,容軒等人回國的日期將近,面上的理由是為了容軒和玄月的婚事,其實玄月和容軒都知道,此番回了容國,斷不會再有什麼婚事。
容軒約了玄月在梓林苑的梅花林中見面,手上水藍的絲帕和容軒茜紅色的衣衫看起來極其衝撞。玄月遠遠地就看梅花林中的一身茜紅,清麗地喊了一聲,提著裙擺輕快地跑到容軒身邊,一臉的天真,和初見那時一樣,可愛得猶如一隻錦翠鳥,讓人心裡忍不住一動。
容軒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那麼靜靜地看著玄月。良久,抬起手把那條絲帕放在玄月手中。玄月心思透亮,自然知道容軒是什麼意思,卻還是仰起臉笑道:“殿下是覺得玄月繡得不夠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