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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殿下,”鬼決問道,“臣下曾經給過您一枚凝魄丸,腹部重傷的時候,為什麼沒用?”
容軒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還有,殿下是何時服用過了聚魂散?”
容軒聽聞,一臉奇怪地看向鬼決:“我從未聽說過什麼聚魂散。”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聚魂散,以容軒身上的傷勢,絕對支持不到他回到容國,又怎麼會好得如此之快?更奇怪的是,聚魂散,分明是自己初入容宮的時候,開給容王的方子,容軒是怎麼服下的?
“鬼決。”容軒打斷了鬼決的沉思。
“臣在。”鬼決恭身回道。
“你有沒有聽說過‘血剮’?”
鬼決臉上閃過一絲潛藏著的不自然,而後道:“臣……從未聽說過。”
“當真?”
“……是。”
容軒漸漸眯起了眼睛。
“好了好了,殿下大病初癒,想必是累了,”一直未曾發話的流芡開口道,“先讓世子殿下好好休息吧。”
“你留下。”容軒忽然道。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定睛在流芡身上。
“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講。”
世子宮裡的宮人都覺得世子變了。變得和之前很不一樣,該怎麼說,看起來……更像一個世子了。
世子從前似乎總是笑著的,對宮人們也都很體貼,這次歸國以後,世子就不常笑了,對宮人雖然談不上是嚴苛,但是一種莫名的疏感不知不覺地在世子宮中瀰漫開來,除了流芡,世子從來不與其他宮人交談。
“這次回來,怎麼沒看見靖將軍呀。”有人碎碎道。
“噓……”掃地的宮人忙止住了對方的話頭,警覺地看了看周圍,“聽說世子去永安的時候,靖將軍……死在那兒了。”
方才碎碎道的那個宮人一臉的驚懼,忙湊近了道:“當真?”
掃地的宮人忙不迭地撇清道:“我也是聽說的,你沒見這次回來以後,殿下整個人都變了嗎。”
都說帝王是孤高冷傲的,這也許就是世子變化了的原因?
“變了也好,世子總有一天要君臨天下的。”
“可我還是喜歡從前的殿下……”
“聽人說,世子殺了永安王呢。”
“不是說是謠傳和污衊嗎?世子怎麼會是那樣的人?”
“不是謠傳……我聽說……”
“是誰讓你們在這裡嚼舌根的。”流芡喝道。眾人一看是流芡,一個個忙閉了嘴,流芡往前一引道:“鬼決大人,請。”
容軒恢復了之後,最先召見的人就是鬼決。鬼決很是意外,一路上流芡也是什麼說明也沒有,走到世子宮中,容軒已經又換上了一襲茜紅,正坐在案後看著連日來堆下的奏摺,容色看起來已是大好了。
“臣,鬼決,參見世子殿下。”
容軒依舊批閱著奏摺,沒有理會,沒有問話,也沒有發話讓鬼決起來,鬼決就那麼一直跪在宮中,被詭異的靜謐壓制著。流芡替容軒添了三四次茶水,壺中的水又換了新的一壺,容軒批閱著奏摺,似乎是忘了鬼決的存在一樣。地板的冰涼侵入膝蓋,沒過多久就開始麻木起來。鬼決暗了暗灰色的眼眸,微微抬眼看了看容軒,又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就在鬼決幾乎昏昏欲睡的時候,頭上終於傳來的落筆的聲音。鬼決醒了醒神。
“久等了,”容軒捏了捏睛明穴,抿茶道,“這次去了永安,堆積了不少零碎的事務。”
“殿下日理萬機,微臣明白的。”
容軒輕輕“嗯”了一聲,聽不清是讚許還是隨口一答。
又是許久的沉默。
“微臣斗膽問一句……”鬼決輕聲道,“靖將軍……為什麼沒有回來?”
“你希望他回來?”容軒問道。
鬼決被反問了一句一下子沒回過神來:“呃,不是,只是因為沒有見到靖將軍,微臣覺得有些奇怪。”
“他死了。”容軒淡淡道,“被黎司殺了。”
“什麼?!”鬼決登時臉色慘白,轉而自言自語道,“這不可能啊……”
容軒輕置下了茶杯,眼眸微微一抬:“為什麼不可能?”
“這……”
“你似乎很驚訝?”容軒道,“你是在驚訝無涯死了,還是在驚訝……無涯被黎司殺了?”
鬼決跪在原地,灰色的眼眸中微微振動著水光一般,是他在刻意維持的平靜。
“哼……好鬼決。”容軒倒吸一口冷氣,正坐殿上隱忍道,“原來你早就知道。”
“那麼,你也知道,雪衣是他的男寵了?”
墨黑的發色下鬼決的臉色愈發蒼白。
“你和雪衣,是什麼關係。”
一語問出,鬼決霎時間如同墮入冰窟一般清醒過來。他抬頭看去,發現容軒並沒有在看著自己,於是打算裝傻不答,回應他的沉默的,是容軒震怒般砸碎手中茶杯的碎裂聲。
“殿下……何故作此一問?”
鬼決發現,一直垂著眼的流芡,忽然滿含冰霜似的看向了自己。
“在靖氏山莊的時候我就想問,你和雪衣是不是認識。”
鬼決回道:“如果是問這個,只是因為雪衣那少年對醫術的見解獨到,同是行醫之人,自然會聊得多些。”
容軒輕哼了一聲:“看來是重要的人啊,否則你怎麼會為了他,就敢對我有所隱瞞?!”
“真是好人。”容軒冷笑道,“若不是被我知道了,你們打算矇騙我到何時?”
“殿下想要知道什麼,鬼決都願意以實相告,只是此事牽扯到鬼決……的私事,還望殿下恕罪。”
“恕罪是嗎?可你要我怎麼原諒?!是看著景國侯或者冷蕭然稱帝臨都,還是要我容地數萬萬的子民死於刀下?!”
“殿下!”
“他黎司已經得到千字帛了你知不知道!!!”
鬼決一愣道:“不可能啊。”
容軒把黎司仿造了軒轅玉的事情告訴了鬼決,另外也說了一遍在永安發生的所有事情。鬼決聽罷果斷地搖頭道:“不可能,千字帛只有用軒轅玉才能開啟,哪怕仿造得再一模一樣,也不可能打得開玉匣。”
容軒奇怪道:“那黎司和冷蕭然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鬼決想了想道:“也許只是為了穩固軍心。”
容軒心道,容國不像衛國只有北方一道屏障。容國北疆是綿延的天澤山,天澤山地形複雜,雲霧繚繞,沒有人會冒險從天澤山入侵容國。西面是與離昌國接壤的月見國,從月見繞路而行自然是便捷,但說不定會打糙驚蛇,讓離昌國有機可乘,自然就成了筆賠本的買賣。所以黎司和冷蕭然只能繞老路從容國東疆入侵。如此一來,長途跋涉,景國的軍士倒是常年征戰習慣了,可永安軍就難免會有些渙散,大戰當前,軍心渙散是大忌,若是有出師必勝的千字帛做保,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永安和景國,容國未必會是對手。”容軒憂心道。
“以容國的富強,倒是能抵擋得住,只是這也只是權宜之計,長久不了。”鬼決請道,“殿下,還是早日將千字帛取出,以備不時之需的好。”
容軒怔了怔,心下有些猶豫,鬼決見他如此勸道:“景國侯若是下定決心要攻容,定會調兵遣將,這必然導致月見國軍力的空虛。離昌王不是傻子,遲早會發現臨都內亂,屆時坐收漁翁之利,臨都朝就將毀於一旦,難道這是殿下願意看到的嗎?”
“我且問你一句,”容軒打斷他的話,“你欺君一回,本世子還能不能信你的忠心?”
鬼決伏地道:“鬼家,世代只為千字帛而活。”
容軒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冷暖難辨。
“你說只有軒轅玉能打開收斂千字帛的玉匣,此話當真?”
鬼決確定道:“軒轅玉能夠融入殿下體內,凝出之時也是沾染了殿下身上的精血和氣息的。收斂千字帛的玉匣,只識得風墨大帝血脈的的氣息……”
鬼決說著說著,忽然噤聲,掩在袖中的手指迅速掐算起來,黑髮掩住了他臉上的惶恐,容軒沒有看到。
容軒臉色寬慰地走下殿來,在鬼決身側頓住,側頭對流芡道:“流芡,去叫姐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