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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軒自小在王宮中長大,鮮少出宮,沒有見過真正的游隼,非要自己去看看。老容王責備他如此小孩子心性,不肯放他出去,容軒一賭氣,未曾留下隻言片語就獨身離了王都。直到傍晚用膳時容王發現兒子不見了,這才焦急地四下遣人去尋,因不知道走時去的是哪個方向,派出去的人猶如石沉大海,幾天下來都沒有消息。

    看著好不容易回來了的兒子,正想問問路上遇了什麼不測,容軒忽然來了一句:

    “父王,兒臣想跟父王求個恩典。”

    “好說好說。”

    聽說此番出行只是扭傷了腳,其餘並無大礙,容王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失蹤幾天的兒子回來了,自然百依百順著,說什麼都是好的。

    抱著容軒的男子將他輕輕放下,安靜地站在他身後。

    “那好,”容軒笑得開心,一指跟在自己身後的男子,“兒臣要他。”

    “好說好說。”只是要個人而已,不算太大的要求。

    “父王,麻煩你過分理解一下兒臣說的‘要’法。”  

    “什麼?”老容王沉寂片刻後,扶著龍椅的手一滑,瞪大了眼睛看著殿下的容軒。

    小公子盯著自己的父王,滿目的認真。

    “兒臣想和靖無涯在一起,還望父王成全。”

    容王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這個……軒兒啊……”

    老容王怕自己聽錯了,忙清了清耳朵,結果發現耳朵昨兒剛被王后細心掏過,乾淨得很。

    “靖無涯可是兒臣的救命恩人呢。”

    幾天前,容軒獨自一人進了天澤山,去尋那不知是卻有其物還是以訛傳訛的鷹隼,走了一整天山路愣是連個影子都沒見著。第二日日近黃昏,都已經準備打道回府了,誰想得到就那麼巧遇上了傳說中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的劫匪。

    容軒那日從宮中出走,匆忙得連衣服都沒換,長袍曳地的,加上遺傳自母親的姣好面容,自幼時起無數次被人誤認為是姑娘的他,讓幾個劫匪誤以為是遇到了哪位俊俏的大家閨秀,欺身過去正準備輕薄一番,無涯就踩著點兒及時出現在了他面前。  

    “幾個大男人對一個姑娘家出手,你們臉上還真掛得住。”

    來人手中握著一隻白色的玉笛,一身霜衣,語氣也冷淡得像寒霜,幾個賊人愣了一瞬,放下已被剝得只剩褻衣的容軒就朝無涯走去,口中罵罵咧咧的,無非就是賊人都會的那幾句威脅。

    一般大放厥詞的賊人下場都很慘,這幾個也不例外。

    無涯一邊聽他們自以為是,一邊慢慢地從地上撿起三顆石子在指間端詳。隨後,只聽得嗖嗖幾聲,還沒來得及看清無涯手上的動作,三個賊人就定在原地動彈不得了。

    “狂妄。”來人嗤之以鼻。

    見眼下安全了,容軒也笑了起來,指著其中一個賊人說:“看你腕上還繫著串佛珠卻是個沒有什麼佛心的人,原來那珠串只是裝飾用的麼?”

    無涯在容軒身邊蹲下,伸手輕輕挽起容軒。

    “沒事,我自己……來……”容軒一抬頭對上無涯的眼睛,忽然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用絕色來形容眼前之人,一點也不為過。  

    回想起來,容軒覺得自己當時簡直白痴得要死,就那麼張口,瞪著一雙略顯狹長的水杏眼痴痴地望著無涯,簡直跟年前隨父王外出祭天的時候,街上那些看到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呆愣住了的姑娘一模一樣。

    削尖的下巴,微微有些水色的薄唇,雕刻般挺立的鼻樑,墨色的長髮被一根銀白錦緞高高束起,如同山頂涌瀉而下的山澗瀑流一般直直地垂至半腰,鬢邊兩縷黑髮垂肩如同絛帶,額前的劉海不偏不倚地正好遮住了他的右眼,只能從中看出個大概的位置。

    僅露出的一隻左眼,仿佛要攝人魂魄一般的墨黑,目光沉沉一望無底,似乎複雜得難以捉摸,轉而卻又變得恬淡超然,平靜得如同萬年無人打擾的高山鏡湖,直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心裡莫名地想要這人的眼眸中留下自己的身影,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眉宇間溫柔和冷漠並存,襯著那對美得令人窒息的眼睛,仿佛給人蒙了一層紗霧一般看不清他心裡的真實情感。

    衣衫上暗繡著竹紋,銀色的腰帶上反繡著祥雲的圖案,白紗罩衣籠著周身,微風中衣擺輕動,仿佛謫仙。

    這一身的霜白倒真是配得上方才那清冷的聲音。只是繃著個臉,沒有表情,讓人看著沒緣由地冒出三分畏懼。

    

    見容軒又坐倒在地,無涯忙關切道:“姑娘可是受傷了?”眉目間的寒霜化開了一些,語氣里竟有幾分溫柔,一下子讓容軒轉不過彎來。無涯見他沒有動靜,想伸手幫他查看查看,忽然發現容軒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褻衣,手上動作一頓,將手中玉笛收在腰後,迅速拾起衣服將他周身掩住後抱了起來。

    “那個……我自己能走……”被一個大男人突然抱起,容軒有些不知所措。

    無涯仍是往前走著:“姑娘且不要亂動,在下現在帶姑娘進城去找郎中看看,等沒事了在下才好放心。”

    “那個……”容軒感覺到自己的臉燒了起來,“我不是姑娘……”

    話剛說出口,容軒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瞬間僵硬了起來,一抬頭就對上了無涯一臉驚訝地盯著自己的臉看。

    原來這樣冰霜似的臉有了表情也是挺生動的,像個……嗯,活人。

    說到容軒的容貌,就先說容軒的娘親。  

    臨都境內曾出過兩位天姿過人的女子,因兩人均單名一個“綾”字,因而眾人皆稱兩人為“雙綾”。臨都境內流傳過的“平生得見雙綾容,無仕無富終不悔”,說的就是這兩人。

    一位是月見國的郡主,如今景國侯的寵妃司綾,另一位就是容軒的母妃,容王后,衛國先帝的胞妹,衛綾。

    衛綾不過十歲出頭時,便有各國王公貴族前來求親,就連王都永安城內的天子也因為看過衛綾的畫像,一度茶飯不思。因聽說衛姬喜好紅梅,還親手畫了一幅紅梅點雪圖送給了衛綾。

    再看容軒,九分承自母親的花容掩住了一分承自父親的英氣。膚若羊脂猶勝雪,唇色較無涯的水色微微泛紅,鼻子精緻小巧,一雙靈氣十足的水杏眼,眼角線略長,微微上翹帶著一絲丹鳳的意味,長得簡直比姑娘還要好看。方才說話的口吻也輕柔得不像是個男子該有的聲線,無涯眼中仍舊是不可置信,隨後目光不自覺地掃向了容軒平坦的胸部,臉色這才漸漸陰了下來。

    “你是男人?”

    “嗯。”心思還沉浸在那張臉里,那人的手卻一松,容軒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喂!你幹什麼?”

    “堂堂一個男子,手無縛雞之力,小心天下人恥笑。”方才好容易有些生氣了的臉這下又凍結了回去,“既是男子,想來不需要我太過操心,閣下不如自己走回去,反正閣下方才也說了,你自己能走。”

    一口一個閣下,聽得容軒渾身的不自在。

    “你……”容軒覺得好笑,“姑娘你就送去醫館,換了本公子你就不送了?幹什麼,性別歧視啊?”

    “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長著張女人臉又打扮得像個姑娘家,生怕別人不對你起異心嗎。”無涯斜睨著容軒披在身上的茜紅色長袍一臉嘲諷,“我無涯生平最看不起空有皮囊的無用之徒。”

    容軒堂堂一國公子,怎麼受得了有人這樣輕蔑自己。然而看著著無涯,心裡居然氣不起來,反而莫名其妙地覺得眼前之人極有意思。

    “明明自己也長得這麼好看……”容軒小聲嘀咕了一句,無涯沒有聽到。  

    容軒無奈地嘆了一聲,自己穿鞋準備站起來,忽然腳腕處一陣刺痛,倒吸了一口涼氣皺起眉來。

    “怎麼了。”無涯問道,話語間再沒有之前詢問時的溫柔意味。

    “走不了了。”容軒乾脆賴在地上,“前面你抱我起來的時候我還好好的,可方才你一鬆手,害我崴了腳,這筆帳又要怎麼算?”

    無涯愣在那邊,不知該作何反應,心中是一半愧疚一半氣憤,這小少爺的身子骨怎麼就這麼嬌弱?隨便摔摔也能崴了腳。從小寧流血不流淚的嚴父教導方式下,無涯哪裡見過像容軒這樣嬌生慣養得像個姑娘似的男子?

    然而猶豫再三,想著這小少爺崴了腳到底是自己的責任,心中無奈,只好轉過身子蹲了下來,背手朝容軒揮了揮,指指自己的後背。

    “幹嘛。”容軒驚訝於他的舉動。

    “上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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