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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眉心微皺,輕吁了一口氣,緩緩道:

    “陛下遇刺歸天了。”

    容軒先是一愣,隨後定定地看著無涯,好像在看著什麼不認識的人一樣。

    “什麼——?!”

    容軒腦中嗡地一聲,一瞬間什麼多餘的都想不起來了,滿腦子都是自己離開風不言寢殿前,他渾身是血的景象,眼中儘是愕然。

    風不言死了?他怎麼會死了?

    “不可能!”容軒極隱忍地壓低了聲音怒吼道,“那日我是刺了他一刀,可並不致死,臨走前我還封了他的穴道替他止了血,他怎麼能死了?”

    風不言是該死,卻不該是這樣死去。

    更重要的是,風不言死了,無涯為什麼要帶他容軒躲起來?

    一股惡寒襲上後背,容軒僵直著脖子問道:“永安城裡……怎麼說?”

    無涯臉色一白。

    看著無涯的表情,容軒約摸知道了答案,身形一趄。

    “他們認為……是我殺了風不言?”

    容軒茫然地說著,腦中“弒君”二字不斷地放大。

    “不是我……”容軒驟然抓住無涯的手,唇色發白。

    “我知道不是你。”無涯急道,“可那日你夜闖臨宮,弄得滿城皆知,又遇上行刺這樣大的是非,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干係。你封了他的穴道,止了血也定住了他。恐怕是早就有有心人在一旁守著,你一走他們便動手,只消輕推一掌就可致死,留下的依舊你是的刀痕。他那樣的人你還想著救他,善良太過了。”

    容軒腦中一片空白,扶著桌沿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風不言膝下無子,他死之後,手握兵權的冷蕭然立刻把持了朝政。冷蕭然扶植風不言的從侄,年僅四歲的風樺為帝,架空了君權,脅天子號令諸侯,儼然一副攝政王的做派。朝中以丞相為首的文官不服,但忌憚冷蕭然手中掌有兵馬,又有風樺作傀儡,名義上還是風家的天下,所以一個個只能忍氣吞聲。

    只是,這風家的天下,還能姓風多久?

    容軒忽然想到一事,連忙問道:

    “我們從臨宮出來多久了?”

    無涯答道:“十日。”

    “十日?!”容軒先是一驚,隨後狂躁地笑了起來,他揪住靖無涯的衣領壓低了嗓音,“靖無涯,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

    十日,足夠讓冷蕭然調動所有兵馬,隨時準備揮師南下,從前是出師無名,如今是天子遇害,再名正言順不過的理由,難保居心叵測的景國侯不會來橫插一腳。冷蕭然從來不是省油的燈,他雖是武將,頭腦卻極為精明,先借風樺穩住了朝堂,若是再聯合景國侯,假以時日,臨都恐怕真的是要易主了。

    原本精心策劃的迂迴和拉攏風不言的計劃這下全亂了。現在全天下都認為他容軒殺了永安的天子,而真正的幕後黑手卻在一旁笑著看容軒成為犧牲品,為天下所不齒。

    而他,容軒,容國的世子,他原本應該第一時間趕回容國,和眾臣一起謀劃接下來的事宜,而不是在事發之後自以為安然地在這西郊小院呆了十天,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能做,如同畏罪潛逃一般。

    “十日,”容軒渾身發顫,手上拳頭緊握,關節處是森森的白色,“你讓我背離了容國整整十日,在容國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這院子裡什麼都不知道!”

    無涯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你為什麼不立刻送我回容國?”

    “你……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我才……”無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磕磕絆絆的話只是在不斷扇動容軒的怒火,“我本來……想……想等你好些了再……”

    “這樣天大的污衊,會讓容國從此在臨都無法立足,你明不明白?!從此容國就是叛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容國千萬子民都會因為這一場污衊而世代都變成罪人!!”容軒氣急,眼淚直逼了上來,“事關容國,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你憑什麼瞞著我?如今你讓我怎麼有顏面回去見容地的子民?!”

    從未見過容軒如此震怒,無涯面對著容軒,第一次沒有遮掩住自己的慌亂,臉上一點血色也無,顫抖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霜色的衣衫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加的蒼白,整個人似乎脆弱不堪,輕輕一擊就會碎裂一樣。

    “萬一你死了呢。”無涯顫著聲音道,“你剛中了毒,不等毒解就一路顛簸趕回容國,萬一你死了呢?”

    容軒不假思索道:“那就把我的死訊帶回容國,母后和姐姐自然會知道該怎麼做。”

    “生死對你來說,就那麼無所謂嗎?”無涯苦澀道。

    “我一個人的生死,和容國的命運比起來,從來都無足輕重。”容軒暴戾道。

    “可我靖無涯只有你一個容軒!”

    無涯高聲憤然,死死扣住容軒的肩膀拼命搖晃,眉頭緊鎖,眼中各種情感混雜,無法名狀。容軒眼中一片愕然,看著靖無涯在一陣狂暴之後頹下了身子,坐回椅子上摟著自己,把臉埋在自己胸口,有些茫然。

    “我輸不起,容軒,我輸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鐵面公子

    容軒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接話。

    無涯從他胸膛前脫身出來,抓著容軒的雙手順著他的臂膀漸漸滑落下來,最後捏住容軒的衣袖,任性一般不肯鬆開。他垂著頭,滿目映著容軒茜紅色的衣衫,素白的鞋面從茜紅的長袍中露出一點,微微有些刺目。

    院落里安靜得過了,靜得連呼吸都顯得嘈雜。

    容軒心裡有一種異樣,卡在喉中說不清楚,憤恨,自責,埋怨,動容,心疼。看著一向強勢的無涯示弱般地坐在自己面前,牙關處像是被吊上了千斤重物,想要開口都困難。

    “你不該讓我逃避。”

    良久容軒發話道。

    “那我呢,我若是因此丟了你怎麼辦?”無涯輕笑了一聲,音色聽起來極為疲憊,“你有沒有想過沒了你,我該怎麼辦?”

    容軒臉上一抽,唇畔有些顫抖,繼續壓低了聲音道:“作為容國的世子,我不可能將我的子民棄之不顧。”

    容軒看到無涯抬頭,心中一顫,那人含霜的眼中,竟然化了一片委屈。

    “當真是我看上的人。”無涯似乎有些無力。

    容軒笑笑,伸手觸上無涯蒼白的臉,無涯轉頭在他掌心一吻,合掌覆上。

    “容軒,我不喜歡認輸。”無涯閉眼道,“這輩子,我靖無涯只輸給你一個人。”

    ***

    容軒現在懊悔得要死,自己明明救了風不言,結果反而還要被誣陷,早知道還不如當時一刀結果了他,心裡越想越不甘。

    “你去哪兒?”無涯拉住容軒。

    “我去城裡看看。”

    “不行!”

    無涯吼了出來,一個箭步攔在容軒面前。

    “你如今背著弒君的罪名,還敢去永安城裡亂晃?”

    “我總不能讓自己就一直這麼被誣衊下去吧!”

    無涯緩道:“罪名是要洗的,可你現在去了永安城,又能怎麼樣?有人信你嗎?萬一遇到什麼不測,你讓我怎麼辦?!”

    容軒氣得牙痒痒,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一拳砸在桌面上,手背上還繫著無涯袖間撕下的布條。這布條是容軒執意要留下的,那日出了臨宮之後就一直繫著沒有取下來過。

    不知道為什麼容軒忽然想到了冷柏,他是不是也相信了是自己殺的風不言?他若是信了,下次遇見,恐怕是會一劍結果了自己。

    無涯收起容軒的藥碗,走出幾步後緩緩道:“白芨用完了,這幾日辛苦流芡入城買藥,今天就換我去一趟吧。”

    垂眼看到容軒眼睛微微一亮,無涯立刻抬手制止道:“不,進城的事情你想都別想。”

    “你若是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去替你打聽。”無涯補充道。

    容軒很聽無涯的話,入城的事真的想都沒想,直接就做了。無涯前腳剛走,後腳容軒就支開了流芡,換了身衣服也上了路。

    容軒也沒有太過遮掩,畢竟相較起張揚的茜紅,白色的素衫外罩一件紫衣已是素淨許多,丟在街上和尋常人家遊手好閒的公子也沒有多大差別——不看臉的話。

    好在城中並沒有多少人認識他,倒是白費了容軒入城門的時候那麼緊張心跳,守門的侍衛只是來回在容軒臉上掃了許久,就一臉笑意地放他進城了。

    一入城,惶恐不安的氣息立刻漫了開來,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惴惴。天子忽然遇刺歸天,政權落到了一個將軍手中,永安城裡人心惶惶,都不知道來日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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