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這時忽然有人驚呼道:“快看谷頂!!”
眾人在強烈的震顫中望向谷頂,發現谷頂正在慢慢合攏。兩遍的山壁往上伸延漸漸靠近,一點點把夜色蔽在谷外。最後竟一絲不漏地契合在一起,攔住了月夜下的最後一絲光亮。
山谷中因為黑暗而安靜下來,隨即又是因為黑暗而引發的一陣恐慌。顏烈下意識地摸尋了一下周身,心裡一涼。
風墨不見了。
黑暗中他慌亂地摸索著。
“殿下?殿下!!!”
震顫的餘韻加上將士們慌亂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著隨行女眷們驚惶的尖叫聲。顏烈幾乎都分辨不清出自己的聲音,更不要想在一片黑暗中找到風墨了。
“殿下?!風墨!”
“顏烈,我在這裡。”
風墨平淡的聲音傳來,顏烈尋著聲音找去,觸到風墨身上熟悉的盔甲後總算放下心來。來不及關切,又聽到一陣鐵鎖鏈拉扯的聲響,隨後是一聲沉重的鐵鎖被按下暗扣的聲音。山谷的正中畫出一個四方的光暈,裡面照出刺眼的光芒,而光暈中間的地面開始下沉。
周圍的將士紛紛退開,四方地中照出的光卻是越來越高。風墨伸手擋住光,又忍不住眯起眼睛查探著周圍,眼中勉強分辨出一些畫面的時候,心裡卻像是被什麼重物猛地一擊,驚惶……更多的是吃驚,立刻占據了整個心臟。
“這是——!”
一聲驚呼未出,沿著谷內一周瞬間燃起了一圈燭火,把整個山谷照得亮如白晝。眾人從四方陷地中回過神來,發現山谷內居然換了景致。這哪裡還有山谷的影子,頭上是高高的穹頂,四周石壁環繞,分明就是一間巨大的石室宮殿!宮殿兩側,畫著美輪美奐的壁畫。一面牆壁的畫上之人,慈眉善目,眼神溫和,眉宇間浩浩然有英雄氣息,使人心生敬意,在它的對面,卻是與之完全相反的一人,銅頭鐵額,人身牛蹄,四目六手,樣貌可怖,眾人視之心懼。
“這是……黃帝和蚩尤?”
“殿下。”鬼厥立在四方沉地邊,腳邊露出一截階梯,“殿下請隨我來。”
走下階梯,是一條深長的走道,人聲所到之處燈火自燃而起,十分奇異。
走道頂端是一條長龍,周圍攀附著許多小龍,更有祥雲圖案穿插其間,令人仿佛置身天際。兩側的壁畫上顯示的,是上古時期兩個部落激烈爭鬥廝殺的場景。場面之宏大,氣勢之磅礴,令人嘆為觀止。
而兩個部落兩段各自領頭之人,正是方才在看到的那壁畫中的二人。
“涿鹿之戰……”風墨看著壁畫輕聲說道。
“四皇子果然學識淵博。”鬼厥笑道。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風墨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王族自有的傲氣,不自覺地就變成了質問的語氣。鬼厥回頭淺淺一望,沒有回答,沉默著繼續將眾人往嘗嘗的走道深處引去。見鬼厥不言語,風墨又復追問道:“先生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這天澤山中有這樣的密道?”鬼厥仍是不語,對話就這樣沉默下來。
不知又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道嚴密的石壁擋住了去路。顏烈跟在風墨身後正想發問,就看到鬼厥伸出手去在石壁上撫摸著,然後似乎扣動了什麼機關,石壁移動起來。原本光滑的石壁上浮現出一片浮雕似的紋路。風墨等人看了之後驚訝不已。那浮雕痕跡嶄新,有如新刻,雕工之完美可謂是巧奪天工。紋路正中是正仰頭長嘯的騰龍首。龍首惟妙惟肖,連龍鱗龍鬚都十分生動,讓人想像不出這是石雕而成,真實得仿佛只需點睛一筆就可騰飛一般。鬼厥將手探入龍口,輕按龍舌,石門後似乎傳來一聲怒吼,鬼厥聽到後忙把手收回側身站到一邊。抽出手的一瞬間,石壁上精美的雕刻又悉數沒入石壁中,不留一點痕跡。怒吼聲如同一聲龍嘯從石門後躥出想走道深處衝去。眾人之中除了風墨,所有人都被那一聲龍嘯擠到走道兩旁。方才以為牢不可破的石壁,原來是一堵石門。門內的怒吼消散之後,石門開始向上移動,顯現出石門後的景象。
石門後是一間六角石室,室內只有六盞石燈,熊熊地燃燒著,燈焰是奇異的冷藍色和明黃色相交而成,石室中也隨著兩股顏色的此消彼長而忽明忽暗,十分詭異。室頂極高,雕刻著以北斗七星為主的整幅星空,並鑲嵌以寶石琉璃,璀璨奪目,令人目不暇接。正中是四面而上的百級雲階,如同寶塔一樣斜累至頂端。雲階至頂是一方平地,中心有清泉成回字形流出,沿著雲階兩側緩緩而下,到最低階時又各自分流兩支,將雲階石台包圍起來形成一個圓形,再以石室六角為的,自護台圓環中流出,從六角的末的一個石洞各自流出石室,不知最終會去向何處。
平地之上,是一尊巨大的白玉方鼎,方鼎內部有光亮在一明一暗,如同人的心跳。
方鼎正上方,幽然地一陣一陣吐納著暗紫的光芒,在空中形成一個球團,又分裂出四條鎖鏈似的爪子,各牽著方鼎口的四角,像是把鎖一樣。
“想不到在這底下,竟藏著如此巨大的一隻方鼎。”風墨嘆道。
眾將士之中有不少人曾在臨都朝的祭祀大典上見過祭祀用的禮鼎。單是那隻禮鼎,規格巨大已是難得,讓人覺得那禮鼎仿佛能夠吞吐天地,自內透著一股王族的威嚴氣勢令人臣服。而眼前這隻白玉方鼎,通身透白,無一絲瑕疵,規格更是高大得不得不讓人仰視。花紋繁複,令人難以想像是何人有這樣精細的手藝。這樣華貴的方鼎,不知耗費了幾代人的心血才能最終雕刻而成。
玉鼎之後緩緩走出二人,一人與鬼厥一樣黑衣黑髮,看起來卻同風墨年歲相當,另一人則像是已經年過花甲,滿頭的銀絲,一雙冰藍的眼眸熠熠生輝。
“父親。”那與風墨年歲相當的少年向鬼厥喊道,快步從雲階上飛奔而下。同樣的銀灰色眼眸,但是額間沒有那抹水紋銀印。
“介兒,過來見過四皇子殿下。”
那少年看了一眼風墨,恭敬一禮道:“鬼介見過四皇子殿下。”
另一位老者上下打量著風墨道:“鬼厥,你說的那人就是他?”
老者說著,雙手分別收於腹背,從雲階之上緩緩而下,有些懷疑地看著風墨。
“司封胥,究竟是不是,不如你自己驗證過後再說。”鬼厥的語氣聽起來也並不友好。
老者輕蔑地一哼,走到風墨面前仔細看他的五官,袖中乾坤一屈一算,皺了皺眉,不再說什麼。
“先生,這白玉方鼎是何來由,竟被如此秘密地隱匿在這深山底下?”鬼決目光沉沉,望著那玉鼎的眼神中有了一種置之生死於度外的意味。
“血玉王鼎。”
風墨一愣,仔細看看了那玉鼎後回問道:“先生說笑了,這玉鼎通身透白,毫無半點瑕疵,何來血玉一說?”
“是啊,何來血玉一說。”鬼厥道,像是自問自答,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走上雲階,“血玉,血玉。自然是要鮮血來浸染才能稱之為血玉。”
“……什麼?”
那位名叫司封胥的老者又是輕蔑一笑:
“小兒,當年蚩尤與黃帝交戰於涿鹿,蚩尤不死不休,勇猛無比,黃帝不能力敵,請來九天玄女助其破之,雙方殺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後來蚩尤戰敗,黃帝斬其首級葬之,其首級化作血楓林。黃帝畫其像於軍旗,以振士氣,諸侯見蚩尤像者,不戰而降。黃帝尊其為‘兵主’,意為戰神。時得曠世白玉,黃帝命能工巧匠百人雕制白玉方鼎鎮置蚩尤身死之地,注以神力,以自身鮮血封之。這才有了這血玉王鼎。”
鬼厥接道:“殿下此時正如同黃帝陛下,若想得勝,只能求助於神力。”
“先生的意思是……”
“若想引得神助,只有以血祭天。”
“好,”風墨回道,沒有絲毫猶豫,“只要能換得臨都子民平安,風墨不畏身死。”
“殿下!殿下不可啊!”顏烈驚呼,他攔住風墨,言語中滿是焦慮,“你這巧言令色之徒!休要妖言惑眾迷惑我主公!”顏烈死死擋住風墨的去路,抬頭惡狠狠地瞪著鬼厥。
“顏烈。”風墨輕輕拍了拍顏烈的肩,示意他退下。
“殿下!”
“退下。”
風墨的語氣不重,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態度。顏烈皺眉,卻也不敢違抗,無奈之下只好側身讓道。
風墨向前一步,忽然一撩衣服前擺,雙膝下跪,眾將士驚愕。
“殿下!”
“主公!”
“風墨,見過鬼臾區、司怪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