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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軒都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見到風不言是什麼時候了,也許他就沒見過風不言,只能依靠著紀年來推算出風不言約摸是個二十四五的年輕男子,剩下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帛書丟給無涯,無涯將它折好放回錦盒中。殿內又是一陣沉默。
“你覺得的呢?”容軒道。
“恐怕是不得不去。”無涯微微搖了搖頭。
容軒也知道永安必須得去,無論如何風不言還是天子,容國不是景國那般的叛臣賊子,君命違背不得。
流芡回來稟報,說容後已然是清修之人,不願意再涉身朝堂,一切要世子自行決定。容軒和無涯對望一眼,苦笑著起身。看來要請母后出山,還是需要費一番功夫的。繞過桌案不久,容軒驟然停下腳步,猛地伸手抓住無涯的手腕。
“怎麼了?”
容軒眼裡寫著不安,攤開無涯的手掌在他掌心上寫下三個字。
“風不言是想要它吧。”容軒道。
無涯蹙眉道:“他是如何知曉的?”
容軒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唇邊笑得無奈而輕蔑。
“看來這永安,還真是非去不得了。”
……
“喀嚓——”
得知淳安殿的消息的時候,玄月正在替容後奉茶,細描著靈雲紋的白瓷茶杯碎裂在地上,澄澈的茶水流了一地。來傳信的侍婢以為自己言語有誤惶恐地低下頭來不敢起身,玄月白著臉色告罪,慌忙將地上的碎瓷收拾乾淨。
容後的臉色也並不好看,面上卻是努力維護著。
“世子怎麼說?”容後問道。
“殿下和靖將軍準備明日趕赴永安城,一會兒流芡會過來請娘娘過去一趟。”那侍婢誠惶誠恐,聲音也弱了下去,生怕再出什麼差錯。
“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
侍婢臨走前偷偷看了一眼玄月,依舊是慘白著一張臉,神色很是緊張,忽然發現容後正盯著自己,忙斂回打探的目光退出宮殿。
之後流芡再來,已經知道了消息的容後表現得格外冷靜,真的如同清修之人一樣,淡然處世,三言兩語就讓流芡明白必須讓容軒親自過來一趟。
“月兒,剛才是怎麼了,在宮婢面前怎麼如此失儀?”流芡走後,容後看著玄月問道。
“月兒知錯了……只是,沒有想到天子會在此時發來密函。”玄月努力緩和著顏色。
“那也不該如此……”容後關切道。
玄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一味低頭聽著容後說話,答得也有些游神。
“月兒!”
“是!”玄月忙回過神來。
容後微微皺眉:“姑姑在同你講話,你怎麼這樣心不在焉?”
玄月忙擺正了臉色笑道:“讓姑姑擔心了。”
容後道:“可是想到了什麼?”
玄月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是,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但說無妨。”
玄月起身跪拜一禮:“姑姑,玄月雖然是經不得朝堂之事,但也不是一無所知。這密函之事玄月只聽說過一次,就是臨都孝景帝末年的十一國叛亂之時。傳說病危的孝景帝曾經傳給十二皇子一封密函,告知了千字帛的所在,並要他誓死守護。天子與四國平日裡交集甚少,眼下也不見得是有什麼需要勤王的時候,玄月在擔心,永安天子此時發來密函,是為了千字帛書一事。”
容後微微一怔,狐疑地看向玄月,眉梢一挑,起身背向玄月。玄月會意,將殿內所有的宮人差遣出去,命人合了殿門。
“姑姑?!”再看向容後,玄月頓時花容失色。
容王的劍被容後拔出,直逼玄月,玄月一臉驚恐地看向容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容後方才臉上的關切凝結成霜,冷著眉目盯著玄月,冰涼著語氣問道:
“本宮從未跟你提起過千字帛一事,你究竟是如何知曉的?”
玄月啞然,順著劍身看向容後的臉,冷漠得不近人情。
“我……”
冰涼的劍尖已經出到了柔嫩的脖頸,額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嘴唇顫抖著,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說啊!”容後的眼睛驟然瞪大。
“玄月……玄月若是不說呢?”玄月試圖正視容後,卻被容後的威儀震得不敢抬頭,神色更加慌亂。
容後冷哼一聲,劍尖挑起玄月的下巴。
“不說,本宮就認定你是細作,你現在本就是一個女官,處死你,對本宮和世子不會有任何影響,更不要說你是個細作了。”
玄月緊緊抿著唇沒有出聲。
“衛國既滅,你又喜歡軒兒,到底還有什麼值得你潛伏在本宮身邊的?”容後狠色問道,轉而忽然領悟到了什麼一般,眼中有些驚訝,“難道衛涼他……”
玄月倒吸一口冷氣,感覺到脖子上有一絲疼痛,鋒利的劍尖已然將她的脖頸劃出了一道血痕。她咬唇看向容後,眼中有種拼死一搏的神色。
“娘娘難道就沒有做過對不起容王陛下的事嗎?”
玄月忽然而至的發問另容後有些意外。
“你什麼意思。”
玄月直直地看向容後,容後的眼神已經不想剛才那般凌厲,眸中有些動搖。
“容王陛下做世子的時候,迎娶了身為衛國郡主的娘娘,盛傾臨都,一時間被傳為美談。然而陛下的父親,容孝王,卻在世子大婚一個月後突然暴斃。”
容後臉色一僵,劍身微微有些下垂,離開了玄月的脖子。
“王后娘娘,其間發生了什麼,您應該很清楚吧?”
手中的劍落到了地上,容後的臉變得煞白,她猛然伸出左手狠狠掐住玄月的脖頸,陰冷地問道:“你還知道什麼?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玄月因為呼吸不暢而臉色微微有些漲紅,她拼命拉扯著容後的手腕想要她鬆手,頸上那隻手的力量卻是越來越重了。
“王后娘娘,世子殿下來了。”
兩人正在僵持著,殿外的侍婢忽然在門口傳話。
容後咬牙恨恨地鬆開玄月,一掌摑到她臉上,玄月白嫩的臉頰立刻紅腫一片。
“滾!”
容後低吼道,玄月倉促地起身,一手捂著臉,一手掩著脖子,往殿後走去。
容後顫抖著手將案上的茶一飲而盡,渾身依舊氣得發抖。
“娘娘?”
見殿內沒有回應,殿外的侍婢又追問了一聲。
容後第一次如此害怕見到自己的兒子,這樣鬼一般的臉色若是被容軒看到了,自己該如何解釋?
“罷了,你退下吧。”殿外傳來容軒柔和的聲音。
容後慌忙背過身去,唯恐下一刻容軒會推門進來。
“母后。”
容軒的一聲呼喚仍是在殿外。
“兒臣知道母后不想見兒臣,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母后暫且拋棄前嫌才好。”
殿外隱約聽到了額頭碰地的聲音,是容軒在叩拜嗎?容軒雖是誤會了,但畢竟不要相見對現在的容後來說是再好不過,於是就順著這台階走下去。
“密函一事,本宮已經聽說了,世子還有什麼要說的?”
容軒立起上身,雙膝依舊跪著。
“風不言發來密函,指名要兒臣去一趟永安,兒臣已經決定明日出發,雖是叨擾了母后清修,但還是希望母后能夠出山暫代監國。”
容後聽到殿後屏風微微移動的聲音,回頭過去,可以看到玄月的身影在屏風的空隙間若隱若現。
就算見不到面,聽一聽他的聲音也是好的是嗎?
“知道了。”
隔著一扇門,削弱了聲音里的顫抖,聽起來倒是和平日裡一樣淡然了。
“母后?”母后回答得如此果斷,容軒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聲音里有一絲意外和驚喜。
“只是有一點,”容後忽然說道,“二十天內,你必須回到容宮,過了二十天後,本宮就不再是這朝堂的主人。”
容軒先是一愣,隨後心中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是,母親。”
殿內容後的手指微微一扣,強忍著沒有起身推門出去見一見容軒。
“去吧。”短短兩個字,輕柔得如同一聲嘆息。
走出北宮,容軒不可自抑地笑了出來,轉身過去緊緊抱住無涯。無涯瞭然,極寵溺地摟著容軒,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這樣高興麼?”
“當然。”容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