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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軒屈指抵著下顎,沒有回答。

    “陛下何不去問問鬼決怎麼說?”

    容軒眉心一皺:“問他?一會兒又要各種勸說我不要動用千字帛,反正黎司手中的也殘缺不全,不會有什麼威脅之類云云。”

    流芡轉了轉眼珠道:“陛下……可以詐問。”

    “如何詐問?”

    “陛下請看,”流芡指了指容軒謄抄的句子,“第三句,千……聚首,要聚首的,總該是人吧,您就對鬼決說,想要親自帶千餘人入天澤谷,問他要不要一同前往。”

    容軒眼睛微微一亮:“流芡,好主意啊。”

    “跟著陛下久了,自然學到些皮毛。”流芡欠身笑道,“而且根據陛下在連星湖的遭遇,這一次黎司估計還是會緊隨身後,畢竟他手中的帛書也是殘缺不全,陛下先猜出了天機,總是快了一步。”

    

    容軒思量了一會兒道:“山谷中不方便排兵布陣,就算是黎司也不可能多帶人。”

    “但總歸是要防著些的,萬一起了衝突或是受了包圍,總該有人護著陛下逃出去。”

    “那就帶精兵一千吧。”

    “還得確保他們的忠心,萬一有人途中反叛,對陛下有百害而無一利啊。”

    容軒點點頭道:“走,去御醫房。”

    果不其然,鬼決聽說了容軒的想法後的第一反應就是:

    “你都知道了?”

    容軒不傻,自然回答他已經知曉了一切。

    鬼決的面色開始變得晦澀陰沉,看著容軒的目光中滿滿的儘是冷漠和不可置信。

    “我這般為你,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放下執念?”鬼決恨恨然道,“若是到時候,您害怕那代價,又不想功虧一簣,迫於局勢怕是要不得不背負起來,這你都考慮清楚了?!”

    容軒道:“沒有千字帛,容國必亡,臨都必滅,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本王自己承擔。”  

    鬼決腦中那少年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只要能讓臨都不再受離昌人控制,就是要我風墨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鬼決無奈笑道,千年之前,千年之後,有什麼不同?只是當年是迫於形勢,如今卻是主動要身陷囹圄。性命?人死了哪裡還會知道什麼苦痛,容軒,你明知道是怎麼樣的代價,卻還是選擇一意孤行嗎?

    容軒對上鬼決看著自己的目光,那眼中,分明擺著的是一份同情。他皺起眉頭,轉身離開了御醫房。

    “暴君——!”

    容軒猛然回頭,看到鬼決正在淡然地收揀著桌上的藥糙,見容軒轉頭回來,奇怪地問道:“陛下還有事?”

    容軒木訥著臉色搖了搖頭快步離開。

    剛才那一聲暴君喊得太過真實,但是看鬼決的反應,似乎又不是他出的聲,到底是怎麼回事?

    入夜前容軒前去了一趟寧安殿,玄月躺在床榻上,並沒有睡著,一聽到容軒的聲音立刻閉眼側身朝向裡面,卻不想這一舉動被容軒看個正著。

    “王后?”  

    玄月理所當然的沒有理他。容軒看到桌上滿滿地擺著飯菜,還有剛剛送來的晚膳,玄月一樣都沒有動過。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榻邊坐下,背對著玄月。

    “我要出去一段時日。”

    玄月睜開眼睛,心臟跳動得厲害,但依舊沒有出聲。

    “離昌國已經蠢蠢欲動,北賀連在東疆也已經領兵進入備戰。以我容國的軍力,只能夠阻擋一方的勢力。我剛剛破解了部分千字帛的秘密,此去勢在必行,否則本王保不下容國,更保不下你。”身後傳來輕微的動響,容軒接著說道,“人在病中,更應該注意飲食。這晚膳是我特地命御膳房做的,你怕苦,所以我把藥糙加入了幾份點心中,你且起來吃一些,不要弄壞了身子。”

    容軒見她還是沒有動靜,容軒轉過身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來日本王若是要上戰場親征,你就在這宮中替本王養好自己的身子,我會盡力護你一方安平,好不好?”

    榻中之人忽然起身,緊緊環住容軒的項頸,忍耐許久的抽噎聲突然爆發出來,如同衛宮中容軒向她言明自己的心意時哭得那樣傷心。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容軒抿著唇,沒有答覆。

    玄月哭得渾身發顫,容軒輕輕環上她的腰身將她小心摟在懷中,輕聲撫慰。女子獨有的體香在周圍漫開,小女兒家的清新味道讓人覺得很是安心舒適。

    “容軒,你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我沒有不喜歡你,”容軒道,“我只是……”

    “只是什麼?”玄月哭道,“只是什麼?”

    “我只是……”容軒皺眉,喉間苦澀起來,鬆懈地嘆了口氣道,“我想……我只是愛不了你。”

    我只是不想再愛誰了,太累了。

    玄月一直哭著,哭到累了,乏了,在容軒懷裡沉沉睡去。他替她蓋好被子,起身吩咐了寧安殿的宮人幾句,深吸氣隱忍住眼中盤旋已久的淚,獨自一人回到淳安殿中。  

    容軒心裡亂得很,打發了包括流芡在內的所有宮人,一人孑然獨立在宮殿中。

    自己對不起太多人,少年時的顏都,姐姐容敏,王后玄月,還有父王。

    “軒兒你性子溫和,不會有想要一統天下的野心,千字帛交給你,父王很放心。”

    野心?

    自己體內蠢蠢欲動的,不正是君臨天下的野心嗎?

    身邊的事情越來越紛亂複雜,想要靜下心來好好梳理都沒有空閒,只覺得身心俱疲,有時候真想倒頭下去一睡不醒。

    容軒睏乏至極,慵懶地解下衣衫準備歇息,沒成想內室有一處窗戶未曾緊閉,一陣夜風吹來,滅了宮中的燭火。容軒摸黑走到窗邊,輕輕合實的窗戶,正在暗中努力辨識著回床榻的路,身後忽然嘆來一雙手一邊扣住容軒死死按住了他的口鼻。

    “唔嗯?!!!!”

    他猛烈地掙紮起來,下意識地想要喊叫。

    “軒兒?”

    容軒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松下了所有舉動,心中驟然一停。  

    臉上的手鬆開鬆了去,合上攬在腰間的手上將容軒緊緊抱在懷裡。

    那人獨有的淺淡香氣,又一次圍繞在自身周圍。

    作者有話要說:無涯同學回來惹……撒花慶祝啊……大反派噢……☆、夜遇

    容軒愣在無涯懷中,自心底湧上一股錯綜的情感,臉在黑暗中漲得通紅,心悸得厲害,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但卻貪戀著什麼似的沒有掙脫開去。

    他的不反抗,讓無涯的聲音中添上了一分欣喜。試探著擁緊了臂膀,胸膛緊緊貼合上去,垂頭貼身上他的耳根,小心地呼吸著,蘇蘇痒痒,像是在試圖點燃星火。正想開口,手背上忽然落下一滴滾燙的淚,印在手背,印在心底。

    為什麼沒有推開他,為什麼沒有朝他嘶吼,為什麼這樣近距離靠近著的時候,不像在連星湖時一樣飽含了恨意?不想承認自己心中仍有依戀,為什麼,覺得放不開他?

    容軒緩緩伸手覆上無涯的手背,將他的手輕輕掰開,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幾步。

    “你怎麼敢回來。”  

    容軒背對著他,沒有回頭。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怕被他發現自己臉上的神情。

    “我……”無涯循著聲音輕柔地抓上容軒纖弱的胳膊,躊躇了許久沉著聲音道,“只是……想你了……”

    容軒輕輕咬住嘴唇,生怕泄露了任何意思不穩的氣息。

    “那……你呢?”

    容軒沒有回答。

    “我聽說……你娶妻了,”無涯的指尖微微顫抖,“為什麼?”

    容軒道:“玄月真心待我。”

    “你不喜歡她。”

    “我喜歡的。”

    “可是你分明說過……”

    “我說過什麼?”轉過身去,黑暗中只能朦朦朧朧看到無涯身影的輪廓,“我是一國之君,總要立後,總要有子息,而你……充其量不過曾經是本王的一個男寵,本王就算是被你騙了又如何,到手的東西丟了任誰都會有一陣心有不舍,甚至自以為是的覺得心痛神傷。可本王現在厭了,倦了,不喜歡了,就算你現在跪在我腳邊,我心裡也不會有半點波瀾,也許還會嫌你擋路礙眼,將你一腳踹開呢?”

    無涯倒吸了一口冷氣:“軒兒……你怎麼變得……”

    “我變得怎麼了?”容軒冷冷道,“不要以為本王曾經為你笑過為你哭過,你就自以為可以操縱本王一生了。狂妄自大也要有個限度。本王寵你的時候,你說什麼我都會信都會辦到,就比如我曾經開玩笑說過為了你我不願立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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