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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什麼時候有空,來與卑職過兩招?」
「殿下,這是喜蛋,我媳婦生了,是個閨女,她說要好好謝謝您,要沒有您相助,也就沒我們眼下安穩的日子……」
炎駐足於青瓦朱廊下,心裡不斷念著:那些人是最不該死的。
朝中的逆臣賊子已徹底剷除,皇兄雖然以帝王的身份生下一雙孩兒,但無人再敢對此質疑。景霆瑞以一己之力,不僅護住皇兄的帝位,更護住了他們的小家。
就如他最初的起誓,「瑞瑞」此生只為守護淳于愛卿一人。
景霆瑞對皇兄的專情與忠心,已經到了對其他人極度無情的地步。炎儘管明白景霆瑞的苦衷,明白他是為了皇兄才演出反間計,但依舊很討厭他,就像討厭自己一樣的討厭景霆瑞。
大風大浪過後,大燕皇宮內外都是一片祥和,炎不能在眾人微笑時露出那不和諧的難受神情,父皇、爹爹、皇兄等等都在為他擔心……而他恰恰是最不值得被人擔憂的。
雖然他很想一死了之,但是心底深處又知道不可以,如果不負責任的死了,只會傷害到更多的親朋,讓他們痛哭流涕而已。
但若能似行屍走肉般活著,倒也罷了,他偏偏又對著那物是人非的「風景」緊抓住不放……任由痛苦一遍遍、鮮血淋淋地挖開著內心。
炎深深陷進一個令他窒息的黑色泥沼里,怎麼掙扎都爬不出去……
他曾經還以為至少皇兄還需要自己,但原來並不是。
皇兄此生只要有景霆瑞足矣。而他——一直以來都以為是景霆瑞搶走了最疼愛他的皇兄,但原來也不是這樣。
是他強行插足在他們二人之間,以「皇弟」的身份「惹是生非」,從頭到尾,他「淳于炎」都是多餘的一個人。
污濁的「泥沼」一點點地覆蓋住眼睛,白天他臉上展露的笑容有多燦爛,晚上心裡漫溢的痛苦就有多強烈……
「一直以來最該死的都是我才對……」炎渾身顫抖的跪倒在地,臉色蒼白如紙,他喘不上氣,不斷流淌的鮮紅血水將他也染紅了……
有一道黑影悄然從牆根處靠近,炎毫無察覺,亦無還手之力,他崩潰了,倒是霜牙飛快地咧嘴,低聲嗚咽,擺開了殺人的架勢。
「救、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這微弱的呼喊聲響起在炎的身後,與霜牙的低吼聲混在一起。
「嗯?」炎即刻回神,往後看去,他的眼睛已經適應這片黑暗,那個喊著救命的男子渾身的血都泛著深黑的光,只睜著一隻眼。
炎急忙奔過去,湊近才看清是那個因為臉部受傷而包著手絹的年輕人,他渾身顫抖著,看到炎更是連滾帶爬地撲了上來:「救我……好多箭……!」
「別怕,沒事了。」炎趕忙安慰他,還扶著他的胳膊,將他從水中拉起。
「霜牙。」這是炎第一次叫霜牙的名字,它抬頭看著炎。
「你去看一看,還有活口沒有?」年輕人本就身受重傷,此刻還能活下來,這讓炎重新燃起希望。
霜牙的眼睛和嗅覺都比炎厲害多了,它聽話地去每個人身邊探查。
年輕人傷得很嚴重,肋骨斷了好幾根,應該是被水流衝擊後撞上牆壁的緣故,他肩膀和胳膊上也都是被利箭劃破的傷口,血淋淋的,炎撕扯下裡衣的下擺,給他包紮好,並渡了一點內力給他。
年輕人的氣息明顯平穩下來。
霜牙回來了,一聲不吭地蹲坐下,結果很明顯,這裡沒有別的活口了。
炎無聲嘆氣,但總算還有一個人活著,炎扶著他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地回去了。
烏斯曼用衣料和大水衝下來的木頭等東西,生起一個小篝火,給倖存的人取暖。
這地下的水寒冷至極,一開始大家忙著逃命沒感覺,現在從嘴巴里喝出的氣都是一團團的白霧。
「炎!」
看到炎扶著一個傷者慢慢走回來了,烏斯曼才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待在篝火旁,而是站在走廊邊等著。
此時烏斯曼的銀髮和銀睫上都點綴一些濕漉漉的細小水汽,他一眨眼,便都滾落下來,那閃閃發亮的樣子,很是美麗。
炎卻沒什麼表情,只是道:「就剩下他一個了。」
阿雅嬸上前幫忙接住年輕人,扶著他的肩頭道:「來,孩子,快躺在篝火邊暖暖吧。」
阿雅嬸也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了,她累極了,傷心極了,還冷極了。
她甚至都沒注意到那渾身染血的炎就像從地獄裡爬回來的一樣,比那受重傷的年輕人看起來還要悽慘。
「你受傷了?!」烏斯曼上下一打量,焦急地問。
「這不是我的血,是他們的。」炎回答道,神情淡漠得很,「你忘了嗎?我會武功的,那些陷阱傷不了我。」
炎說著,沒有走去篝火邊烤火,而是走到一個水窪邊,掬起一些刺骨的冷水,搓洗了一把臉龐,還有胳膊。
他的左臂和右腿本就被暗箭劃傷,傷口一碰到冰水似烤火般灼疼,炎雖然皺起眉頭,但並沒有當回事。
比起丟了命的他們,自己還活著,不是嗎?
烏斯曼蹲在炎的身邊,看著他蒼白的臉孔道:「淳于炎,我們談談。」
「什麼?」炎感到匪夷所思地瞪著烏斯曼,這種時候談談,談什麼?他的腦袋又被駱駝踢了嗎?還是被水泡暈了?他們之間有什麼可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