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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旗幟黑底紅字,繡著大大的「燕」字,此乃大燕出使西涼的隊伍。
車隊距離西涼國都城丹煬並不遠,哪怕閉著眼走,不出三日也能抵達那座干雲蔽日的城門。
可不知是中了什麼邪術,車隊離丹煬城越近,這麻煩事就接踵而來。
先是無端迷路,在偌大的河谷里七拐八拐地還在原地,後來才知是指路的羅盤壞了。
走出迷宮一般的河谷後,不知怎麼的眾人開始上吐下瀉,連牛、馬、駱駝都不能倖免,瞅著不管是人還是牲畜全都一副拉到腿軟的模樣,車隊不得不停下來,原地安營紮寨,查找病因。
隨行的三位太醫可是忙壞了,從吃的、喝的、用的逐一查驗,最後卻什麼也查不出來,只能俯首道:「興許是長途跋涉,給累的。」
這可把使團頭領沈方宇給急壞了。
沈方宇年二十三,明眸俊眉,腰佩長劍,氣宇軒昂,但他既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將,而是一位鐵鷹劍士。
說起這「鐵鷹劍士」,在大燕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是一個臥虎藏龍的情報部門,由太上皇淳于煌夜一手創立,現由攝政王景霆瑞掌管。
「鐵鷹劍士」只聽皇上和攝政王的命令行事,不屬於六部之內,這護送公主出使的任務落到鐵鷹劍士的頭上,可想而知皇上有多不放心珂柔公主出使西涼。
甚至不惜打破常規禮制,讓文武雙全、生性沉穩的沈方宇成為這使團頭領。
可是,沈方宇粗糲的拇指磨蹭著劍柄上的鷹隼雕紋,心裡暗嘆道:「這老母雞早就變鴨了!」
他還記得那日清退閒雜人等後,他恭謹地跪在公主車鸞前,跪請公主下車入住驛館,一隻男人腳突然就踏了出來,著實嚇他一大跳。
他猛一抬頭,便看見永和親王笑得如三月春花,無比迷人,還重重拍撫他的肩頭道:「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公主殿下在哪?」沈方宇的心頭突突直跳,連行禮都忘了,直接問親王道。
永和親王下了車,先伸伸胳膊、抬抬腿,才自言自語地道:「這鞭長駕遠的,一個女孩兒怎麼受得起這罪,我在朝中也沒什麼事,便替皇妹跑這一遭了。」
「皇上可知曉此事?」沈方宇趕緊探問。
「這會兒應當是知道了。」永和親王笑了笑,看著為接駕公主而布置一新的驛館道,「我好餓,走,一起吃飯去。」
沈方宇的心裡直犯嘀咕,但還是陪著永和親王進了驛館。對於這位最受皇帝寵愛的親王,沈方宇是知道一些的,沒有王爺架子,喜好結交江湖各路英雄。
乍看起來照顧永和親王比照顧珂柔公主要來得輕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行事上有諸多不便。
但對沈方宇來說,一位隨心所欲的親王比溫柔可愛的公主要難對付得多。
而且這親王的本事也忒大了,竟在他的眼皮底下把公主給掉包了,這要是賊人所為,別說他沈方宇的腦袋保不住,這萬餘鐵鷹劍士都會被牽連。
他的冷汗不覺冒了一身,而他已經很久沒嘗到「後怕」的滋味了。
他是心有餘悸食不知味,但這永和親王卻是胃口大開,就著一大盤麻辣香雞,一連吃下三大碗的米飯。
飯畢,親王心滿意足地放下碗筷,在僕從的伺候下漱口。
「親王殿下。」沈方宇才開口,永和親王便抬手示意,讓他等等再說。
待親王整理完畢,僕從重新奉上一盞新茶後,沈方宇才接著道:「殿下,特使公文上寫的是永馨公主出使西涼……」
「你看著改改吧。」永和親王用茶蓋輕撇著浮茶道。
「啊?」沈方宇呆了呆,「您是說……在皇上御筆所寫的公文上塗改?」
親王極輕地「嘖」了一下,爾後道:「聽你這麼一說,是有些不妥當。這樣吧,你重新擬一份,用金花紙裝裱好便是。」
「重、重新擬?」
「對。」永和親王咽下一口茶,嗓音越發清潤,「你身為鐵鷹劍士,臨摹一份公文應當很容易吧。」
「可這……」這哪是什麼臨摹公文,擺明著是偽造出使文書麼?!
是要掉腦袋的呀。
「你放心,皇兄他絕不會要你和我的腦袋,他心裡呀,其實很不放心柔兒出使西涼,換成我去,他晚上還能睡得安穩一點。」
「是……這樣嗎?」沈方宇猶豫著。覺得永和親王的話好像有點道理。
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嘴上不說,但心裡可擔憂公主的安全了。
「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永和親王把青瓷茶盞放下,立起身道,「等到關外,我們就分兩路走。」
沈方宇還頭疼著偽造文書一事,這一句輕描淡寫的「分開走」,令他像被針扎了下似的渾身一顫,脫口問道:「殿下,您說什麼?」
「這大隊人馬磨磨蹭蹭的,猴年馬月才能到西涼?」永和親王一臉正氣道,「我一個人走腳程快些,我先去和西涼王打個招呼,便可打道回府。」
「可這通關文書和符印都只有一份,您要怎麼分開走?」沈方宇的眼珠子從沒瞪得這麼溜圓過,面前的人若不是永和親王,他早就上手揪著衣領搖晃了,要把他的腦袋晃得清醒些。
沒有通關文書還強行闖關,不被守衛的弓箭射成刺蝟才有鬼。
「我還有親王印信,暫且湊合著用吧。」親王打著哈欠道,「我乏了,上去歇會兒,你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