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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的氣氛就沒有炎的寢宮那般歡樂了。
菲拉斯得知白木法斃命以及永訣橋被毀後,整個人呆若木雞。
白木法死了,祭司塔還有繼位者,說不定是二把手的哈里戈,可是永訣橋連接著王宮和祭司塔,象徵權力和神力的合二為一,毀橋帶來的後果十分嚴重。
「君上,您一怒之下殺了白木法,朝堂和百姓那兒本就不好交代,您還毀了永訣橋……」菲拉斯拍著腦門,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是想說本王圖一時痛快,後患無窮嗎?」烏斯曼手持水晶杯喝著葡萄酒,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安穩模樣。
「對、對!」菲拉斯點頭如小雞啄米。
「呵呵,本王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話都說不利索。」烏斯曼微笑道,「不過,可見你是站在本王這邊的。」
「您這是何意?」
「永訣橋的斷裂意味著本王與祭司塔徹底決裂。朝堂上多的是牆頭草,本王要他們知道這一次他們沒法兩邊站位了。要站在本王這裡,還是斷橋的那一頭,他們都必須得做出選擇。」烏斯曼娓娓說道,「在『赤焰之火』襲來之前,本王必得摁滅祭司塔內的『鬼火』,他們休想在大難之後故技重施,當那拯救蒼生的救世主,再次掌控王權。」
祭司塔生生世世不滅,對王室的影響豈止是把控王權,烏斯曼知道自己能當上西涼王,有祭司塔在背後推波助瀾。那些個不受祭司塔重視的王子公主是怎麼一出生就夭折的,烏斯曼大概能猜出一二。
更甚至他父王當年的暴斃就很蹊蹺。
烏斯曼不想他的孩子也要生活在祭司塔密布的陰謀黑雲中。
「西涼想要千秋萬代,就不能有祭司塔。」烏斯曼堅定地說。
「可是百姓們奉祭司塔為神明,對他們言聽計從……」菲拉斯慌得不行,儘管他知道君上的話是對的。
「白木法和那些所謂的高級鴉靈術士,用巫蠱之術讓信徒趨利避害,卻隱瞞他們這會招致更大的禍事。這哪裡是助人,根本是害人於無形。」
一旦封印解開、恢復全部記憶之後,祭司塔的那些伎倆烏斯曼便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自己身上曾經遭受過怎樣的「咒術之刑」。
白木法對他施加過不下五次的封印,每一次都是剝皮碎骨之痛。
而烏斯曼只要一想到他的孩子將來也會受到祭司塔的控制,而他的臣民也繼續被祭司塔玩弄在掌心,他的滅塔之心就沒再動搖過。
誠然,他接下去會面對極大的挑戰,百姓的不理解,大臣的憤怒倒戈,但是只要除惡務盡,這些都不算事。
「王后知道嗎?」菲拉斯搬抬出炎來。
「『削株掘根,無與禍鄰,禍乃不存』。」烏斯曼嘚瑟地一笑,「是王后說的。」
「……」
「夫夫同心,其利斷金。」烏斯曼又補充道,「這也是王后說的。」
「……那王后都知道了?」菲拉斯吃驚於此。
「知道一些,不知道黑暗的那些。」烏斯曼輕嘆一聲,「他知道祭司塔心存不良,但不知道鴉靈之力,知道丹爾曼要殺我,但不知道丹爾曼是……」
「君上,這還叫夫夫同心?王后他等於什麼都不知道。」菲拉斯又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這張嘴遲早讓你斷頭。」烏斯曼額上都跳起一條青筋,「那些事告訴他無益,他還懷著孩子呢。」
「這倒是……不能讓王后太操心了。」
烏斯曼突然默然地喝著酒,頗有心虛的意味,他不是不想告訴炎,而是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擔心炎會嫌棄自己「不是人」。
「對了,君上,照理說白木法給您施加過這麼多回的封印,沒有解封之咒,您怎麼能自行解開封印?」
「獻祭者,鴉靈之子。」
「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七言解封咒的內容。」烏斯曼說道,「始皇帝撰寫它的意欲在於,讓承襲鴉靈之力的人明白自己只是一個獻祭者。」
「什麼?」
烏斯曼放下水晶酒杯:「只有明白到這一點的人才能完成使命。」
「始皇帝為西涼國真是鞠躬盡瘁,可是……臣下還是不明白,您怎麼就破解了……」
「不是我破解的,是亞斯賽拉臨死前告訴丹爾曼的。」烏斯曼唇內的酒液忽然變得苦澀起來,他輕輕咂了一下舌。
「她知道白木法在欺騙她之後,就利用神女的占星之術查找出七座古城的具體方位,費盡力氣破解出七言咒,在咽氣前告訴給丹爾曼知曉……她想的是萬一她死了,那丹爾曼也可以解開封印,讓我明白到我自己的真實身份。我不過是一個祭品而已,丹爾曼才是她的孩子,亞斯賽拉對丹爾曼是真的疼愛,對我……也是真的仇恨。」
烏斯曼回想到了過去的種種,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亞斯賽拉並不知道她的死對我造成了多大的衝擊,我的力量失控了,白木法不得不再次封印我,也因此而陰差陽錯的封住了丹爾曼的部分記憶。當我和炎炎一起探索古城時,那血腥的祭祀場景觸動了丹爾曼,他想起了亞斯賽拉的臨終遺言,自然也就解開了我的封印。」
「對了。」烏斯曼突然說道,「——『對不起……丹爾曼』。這才是亞斯賽拉最後的遺言,而我是今日才想起來的。我苦惱了那麼多年,到底亞斯賽拉最後說的那句對不起是指什麼,原來我一直都知道答案,只是不記得了。」